“听来甚好。”黄子澄恭声答道,“中正平和、不怨不伤,正如孔子闻韶,听此一曲,三月不知肉味。”
黄子澄一愣:“你胡说甚么?”乐之扬笑道:“这支琴曲平常得很,别说琴中偶然、曲中无魂,一头一尾还弹错了调子,‘黄钟’弹成了“林钟”,“南吕”弹成了‘姑洗’。如许的曲子,孔夫子也能三月不知肉味,那么听了真正的好曲子,那还不吃一辈子素么?“
乐之扬边听边走,进入书房,但见操琴的是一其中年乐工,黄子澄等人站在一边,见他出去,头也不抬。朱允炆坐在书桌以后,望着操琴男人微微皱眉。
卓敬发作不得,心中好不气闷。朱允炆见他得胜,也觉不快,向齐泰使个眼色。后者手拈髯毛,微浅笑道:“下官昨日想到一个上联,冥思苦想,始终没有下联,仙长学问了得,还请为下官想一想这个下联。”
真气忽集忽分,忽冷忽热,乐之扬诧异之余,又觉非常不解,浑不知偶然当中冲破瓶颈、修为精进,时下水火相济、龙虎交媾,一身当中造化阴阳,恰是自古练气士梦寐以求的秘境。
又过很久,乐之扬收功起家,凝神内照,只觉神满气足,阴柔、阳刚两股真气有如两股泉水,随贰情意,分合自如。
是以原因,儒生们各式刁难,到处跟乐之扬作对。徐府赴宴之事,早已传遍朝野,黄子澄逮住此事,大做文章,在朱允炆面前加油添醋,将乐之扬说成是燕王府的特工。
乐之扬明白皇太孙的心机,乐得安逸,得过且过。朱允炆不问,他也决未几说,儒生们如果挑衅,他也毫不客气,文来文对,武来武对。说到冷嘲热讽的本领,十个大明朝的状元也不是他的敌手。
乐之扬笑道:“客人也这么说,店东人却自有事理,他说:‘客长有所不知,你看这个驴字,左边一个马,右边一个户,你这马以是变成了驴,必然是去户部当了官儿的。’”
自从出了“周流八极阵”,乐之扬脱胎换骨,内息绵长,驰驱已久,真气不弱反强。他体内气机鼓荡,禁不住收回一声长啸,啸声冲天而起,远近数里都能听到。
顷刻间,乐之扬的内心涌起一股高兴,活泼泼,亮堂堂,正如佛经里所说:“见大光亮、得大欢乐”,这一股欢乐满足,绝非说话所能描述。
诸王当中,朱允炆最忌晋王、燕王和宁王,三王镇守北方,手握大明朝一半的精兵强将。而在三王当中,燕王威武绝伦,更是朱允炆的眼中钉、心头刺,故而听了儒生们的教唆,朱允炆心生忧愁,又和乐之扬冷淡起来。
朱允炆虽觉这小子离经叛道,但是谈吐别致,颇能消愁解闷,故也任其阐扬,并不加禁止。开初两人只论学问,过了几日,稍稍触及政事。说到四书五经,乐之扬不过一个草包,但是措置政务,很有些天禀,任何疑问到他手里,总能想出妥当体例。朱允炆按他说的批复奏章,朱元璋鲜有窜改,如果黄子澄等人的主张,常常被老天子骂得狗血淋头。久而久之,朱允炆对乐之扬观感大变,乃至于生出依靠之心。
不久小羽士返来,随行另有一个寺人,手持一封手谕,乐之扬展开一看,恰是朱允炆所写,令其明日一早,前去东宫陪侍。
走了百十步,俄然闻声笑声,寺人指引之下,乐之扬进入一间书房,但见朱允炆坐在上首,正和三人谈笑。此中一个是黄子澄,另有两个文官,一个年过五旬,国字脸膛,须髯丰茂,另一个四十出头,面如冠玉,风采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