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獗！”将官暴跳如雷，“张大人奉了圣旨，岂容你说三道四？”
徐妃领着三人，七弯八绕，来到一个天井。院外守着几个仆人，见了徐妃，躬身施礼。
“钦差是谁？”道衍冷不丁发问。
“只怕不可。”葛长史一脸难堪，“钦差说了，王爷病也好、疯也好，都要亲身接旨。如不然，他就上奏陛下，说王爷鄙视朝廷。”
他一派谎话，说得理直气壮，活墙以后，乐之扬也觉佩服，心想：“宦海里都是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明显是小我，说的句句都是大话。”
朱棣跟着蟋蟀冲出，追到庭中槐树下，虫子钻向树根下的孔洞。朱棣情急，一个虎扑，按住虫子，伸手看时，早已压得稀烂。朱棣抓着死虫看了又看，喃喃说道：“死了，又死了……”话没说完，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葛诚就是葛长史的名字。徐妃听了，将信将疑，说道：“葛诚是府里的白叟，王爷对他恩德并重，他又如何会叛变王爷？”
道衍拱手笑道：“贫僧道衍，乃是燕王侍从，传闻王爷抱病，特从都城赶来看望。”
道衍踌躇不决，乐之扬却凝神谛听，朱棣体内气血流转，如图如画，尽收心底。燕王挣扎之时，真气流转，有条不紊，水火相济，涓滴稳定。疯颠之人，心志尽丧，如何能够如此把握劲力。
世人应名誉去，府门里走出一群人来，多少寺人、宫女，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其中年美妇，凤钗霓裳，步步生莲；郑和手持拂尘，寂然跟班，一抬眼，瞥见石姬，不觉一愣。
“四嫂……”朱微忍不住说道，“四哥他究竟……”
又听一声响，徐妃合上活墙，整一整服饰，冉冉坐下，神情庄肃。朱棣却坐在地上，将点心当作画笔，在地上胡写乱划，似字非字，似画非画。
徐妃动容道：“我的……孩儿还好么？”
猜想间，忽听徐妃冷冷说道：“王爷如何，自有本妃打理，不劳外人插手。”
燕王回声昂首，望着世人痴痴发笑。冷玄眯起双眼，细心打量燕王，手中拂尘一扬，忽向朱棣头顶挥落，活墙后三人几乎叫出声来。道衍、乐之扬晓得冷玄的秘闻，“扫彗功”注入拂尘，柔丝数百扫中人体，内里不见伤损，内腑早被震坏，偶然当场送命，偶然晚至数年，才会暴卒而毙，伤者至死也不晓得死因。
“这个……”葛长史偷偷瞧了燕王一眼，“娘娘觉得应当如何？”
徐妃眉头皱起，拿捏不定，不自发看向燕王。朱棣蹲在树前，面带痴笑，吵嘴流涎，手持一根树枝拨弄蚂蚁。
徐妃点头道：“大师想得精密。”回身向两个寺人说道，“你俩送燕王去花厅。”
将官面露游移，乐之扬不管不顾，大剌剌走向大门。将官唿哨一声，呼啦，官兵刀枪相向，乐之扬哼了一声，正想动武，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喝道：“停止！”
道衍、乐之扬对望一眼，都是变了神采。道衍沉吟一下，说道：“王爷不宜远行。如许好了，你请冷公公、张大人移驾其间花厅。”
徐妃黯然点头：“自从陛下削藩，王爷日日忧思，夜不能寐，形销骨立，大病了一场。他自请撤去三卫，陛下还是不肯放过他。调走燕藩的兵马，还派了钦差，百计网罗王爷谋逆的证据。王爷有个打小儿养大的忠仆周铎，当年王爷北击蒙古，乱军里中箭坠马，摔伤了左腿，就是这个周铎冒着矢石，将他从疆场上背下来的。钦差找到周铎，让他编排王爷的不是，周铎一怒之下，打了钦差两拳，由此犯下欺君重罪，当着王爷的面动了剐刑。自那一日起，王爷就有些不大仇家，夜里跳进水池，抱着树木痛哭，开初，他还听人说话，厥后……”徐妃眉眼一红，又坠下泪来，“厥后讲甚么他也听不见了，自顾自说话，口中念念有词。这两日更不像话，胡叫漫骂，没法无天，好端端的一个藩王，成了疯颠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