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照面,冷玄便下毒手,乐、道二人困在活墙,纵有通天本事,也来不及救济。燕王神采稳定,仿佛呆了傻了,望着拂尘不躲不闪。拂尘将要到他头顶,俄然微微一偏,扫过朱棣左脸,拂去残留糕点。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道衍双手合十,闭眼点头,脸上爬满苦涩。
“胡来!”徐妃怒道,“他要被子你们就给了?这是甚么时候,热坏了如何办?”伸手去扯棉被,朱棣不但不放,反而裹得更紧。
冷玄收回拂尘,世人方才缓过神来。徐妃神采惨白,腾地站起,锐声叫道:“冷公公,你这是干甚么?”
徐妃见状,厉声说道:“如何回事?”一个寺人战战兢兢地上前,颤声说:“王爷说冷,非要盖被子。”
徐妃哼了一声,说道:“不过甚么?一个和尚,一个大夫,进了我的王府,又能掀起甚么大浪?防人跟防贼似的,平白将自家看轻了。”
时当隆冬,繁花已落,花厅前苍翠浓烈,红白皆无。进了厅中,乐之扬手上用力,将朱棣摁在交椅当中,朱棣面有怒容,挥拳要打,忽又瞥见桌上点心,不顾双手肮脏,一把抓过,乱咬乱嚼,果脯、蜜馅糊得满脸都是。
徐妃悄悄皱眉,将信将疑,道衍却晓得乐之扬的本事,猜他敢出大言,必有能为,当下说道:“王妃娘娘,乐先生乃是天下怪杰,让他见一见王爷也好。”
将官面露游移,乐之扬不管不顾,大剌剌走向大门。将官唿哨一声,呼啦,官兵刀枪相向,乐之扬哼了一声,正想动武,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喝道:“停止!”
徐妃望着乐、石二人,眼中透露游移,朱微忙道:“这二位都信得过。”徐妃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你四哥是被逼疯的。”
朱微呆了傻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朱棣大声叫道:“娘、娘……”叫声凄楚,令人汗毛直竖。
忽听徐妃冷哼一身,说道:“燕王府的安危,用不着张大人操心,我这府里的仆人,本来都是百战精兵,只要大人你高抬贵手,放他们返来,一可拱卫本府,二可节流大人的兵力,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徐妃眉头皱起,拿捏不定,不自发看向燕王。朱棣蹲在树前,面带痴笑,吵嘴流涎,手持一根树枝拨弄蚂蚁。
葛诚就是葛长史的名字。徐妃听了,将信将疑,说道:“葛诚是府里的白叟,王爷对他恩德并重,他又如何会叛变王爷?”
“这个……”葛长史偷偷瞧了燕王一眼,“娘娘觉得应当如何?”
“钦差是谁?”道衍冷不丁发问。
“娘娘息怒!”葛长史伸手揩汗,“这不是下官说的,这都是钦差说的。”
将官一怔,喝道:“你是谁?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这将官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狐假虎威,哪儿来的圣旨。何况朱允炆瞻前顾后,既想削掉燕藩,又不肯担当不孝之名,所下旨意,多是见不得人密旨、口谕。乐之扬深谙此理,一顿抢白,说那将官一呆一愣,忍不住骂道:“你是甚么东西?也配看圣旨?”
燕王府困顿至斯,大出道衍料想。他拈须皱眉,一筹莫展,乐之扬俄然上前一步,笑道:“张大人?新来的布政使张昺么?”
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小厅,四方僻静,花木荫浓。徐妃屏退世人,只留郑和在侧,转头叹道:“道衍大师,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