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女何人耶?本来实梭罗之果也。却说雏鸟既眠,其高悬于上二梭罗余者自枝头而陨,坠入深穴——深穴者,根系盘虬而成,久积雨露此中。梭罗之果浮其上,隔断尘气,大化虚无;年年事岁、岁岁年年,终超凡脱俗、变幻人形。其女也,自出世而灵气四溢,法力高深不成测;言如古语远吟,动如梦影随行。其名忘尘,自号空空大神。
千山岔路远迢迢,白梨妆雪,华发飘飘。
对曰:“卿之欲去,何之也?”
对曰:“吾望凡尘,久矣。”
少年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前辈。”
或谓:奚不以之为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洞天?我欲之,为之何如?对曰:不成思,不成行。唯见此洲之绝,绝人之境;此山之高,可比昆仑。其洲绝也,唯立一山;其山高也,唯生一木。其木浩也,盘虬卧龙;其木繁也,遮天蔽日;其木古也,自六合伊始而存。
“未曾料,汝赴此地甚早。”
浮生不平一剑消,青峦雁翔,红楼花凋;
却说佚年佚月佚日,会北冥雀翎南徙,栖百翎州。其一雏鸟戏亡,孰料竟羽亲翼戚不复寻得,而流落至此虚无幻景。幻景空空,无梦之梦;是鸟也,惊亦奇哉此尘嚣未央之地,破而之焉,如入无人之境。悬悬其上,有二梭罗;梭罗莹莹,亦真亦幻。雏鸟奇之,腾踊而翔以其一充饥;顷刻,百态凋敝,萤尸飘零,长夜之月滞于苍穹,烟波云霞如若未曾存世。唯见寒辉皎皎,银霖洒洒;悄怆幽深,凄清如泪。
本来,此梭罗之果乃上古巨榕终其平生所成,盖其穷性命觉得,太虚幻景之精魂而空空无梦之承载者也。其二果也,如日月相随、阴阳火伴,失其一而赤炎灼灼、寒霜凛冽,失其二而辉光殆尽、浑沌归尘,今者是也。
“我欲之凡尘。”
远汪洋,莽东海,百翎洲。
白翎大怮,曰:“愿畴前辈,今后自困东海,甘为废人。再不必受千千代代循环之苦,了结尘缘。”
赤精子只答一字:“情。”
顷刻,却见少年腾踊而起、遨游千仞之高;复有辉光百尺、尽化作羽,而少年亦化作白枭。其形之大,翼展八荒;其态之倨,傲视六界。那个孰与之浩?不过漂渺一尘、沧波一粟罢了。
赤精子曰:“诺。”便取精钢镣缚诸万仞山上,又以三尺长钉钉其手脚碣上,又是千年。而白翎孑然独立,思复往生,忽一日潸然泪下,原是终究洄梦昔年。
因而空空大神大叹,谓天问曰:“卿欲之凡尘,吾当穷余生力助之。而卿既痴顽至此,惟望卿不为烟云蔽目,勿失本心;吾取卿射中魅影,结成拘束,魂牵梦萦,生生世世。”
此绝技也,竟乃“罡风惊天”,所到之处雷霆怒、天火啸,山岳崩裂、云雨嚎啕;问那个敢与之对抗?盖皆百折万解、灵魂飞散,神形泯没。仙妖修习千载百载不得,即使差遣,亦难把握;一旦不成,则真气乱流、经络逆行乃至于暴毙。而论此白枭,竟收放自如,一招一式浑然天成,实可谓其造化神工、六合灵秀。
崖忘情峰,绝命崖,九重天上。
赤精子叹之,曰:“罡风惊天,竟令仙妖色惭、五灵自愧;吾生得有幸一见,无悔矣。”
只闻白枭长啸九天,则星沉地动、日月无光;又见其翼展八荒,则俄顷大风起、而百态残落。虽是九重天上、超出云霄,六界亦为之而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