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却见少年腾踊而起、遨游千仞之高;复有辉光百尺、尽化作羽,而少年亦化作白枭。其形之大,翼展八荒;其态之倨,傲视六界。那个孰与之浩?不过漂渺一尘、沧波一粟罢了。
其木者,榕也;盘虬卧龙,遮天蔽日,日辉不得。然每皎月当空,则枝叶通透;如是千年,则其下空灵沉寂,蕨灌层累,荧辉飞舞;阴寒之气百敛,终就虚无幻景,乃至于与世绝。其木亦吸纳灵蕴,如是千年,成形如梭罗之果二枚吊挂云冠之巅,盈盈漾漾,如定波凝碧,模糊流露月辉。是果也,吸六合之灵气,收日月之精华,一木平生以成,造物者之无尽藏。
天问惊,竟不知语从何出,不及空空大神喃喃有辞:
白枭大惊,问曰:“然何如我此般耶?”
白翎大怮,曰:“愿畴前辈,今后自困东海,甘为废人。再不必受千千代代循环之苦,了结尘缘。”
少年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前辈。”
却说大境空空,六合浑沌;无光无影,理气不辨。自盘古大神斥地六合,造化日月,六界初成。三皇浩浩,神与人与兽之为者,盖皆本源于此;六合灵脉相通,其成仙与妖与魔者,亦皆本源于此;万物阳寿既尽,能够循环者、名唤“鬼”者,亦皆本源于此。如是,则六界次序井然。
却见赤精子身居圣灵,处变不惊;任凭风起云涌、惊涛骇浪,而自独立天涯。倾之,天威重光自苍穹而陨,如剥削八方、剑啸九天;其于白枭者,则是万刃穿心。久之,是鸟终不敌赤精子,陨自九重天上,撞于东海汪洋。
洲者,水屿也;或积沙,或铺砾,或有山丘耸峙,翠绿苍郁;而此洲也,高山万仞,列岛破裂。北冥有鸟,其南徙也,路过此洲;栖水屿,攀山颠,年复一年,遂成百翎洲。
只闻白枭长啸九天,则星沉地动、日月无光;又见其翼展八荒,则俄顷大风起、而百态残落。虽是九重天上、超出云霄,六界亦为之而撼动。
浊浪排空,地崩山摧,如隳人间。
“真真相生,道理相判;似是难眠,长途漫漫。不如:万——般——皆——散。”
对曰:“卿之欲去,何之也?”
赤精子道:“昔日空空大神离汝之魂,取汝梦中魅影结成孽缘拘束生生世世,此命也;汝亦入凡人之体,灵肉相斥相合,此劫也。吾不得取凡人之命而放过你至今,孰料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汝亦困顿寥落,万念俱灰。如是,则初心不再,则凡尘不眷,而超然六界,为吾所取。”
本来,枭鸟唤作白翎,本一凡鸟,因食梭罗之果修成仙禽。仙禽者,不经世事,蠢物也,便恳求空空大神为本身变幻人形、使游历人间。孰料千载循环似水无痕,沧海桑田而浑然不觉;世世代代为情所困、为情所伤,终失却本心、堕入魔道,尽忘前尘。
……
其女何人耶?本来实梭罗之果也。却说雏鸟既眠,其高悬于上二梭罗余者自枝头而陨,坠入深穴——深穴者,根系盘虬而成,久积雨露此中。梭罗之果浮其上,隔断尘气,大化虚无;年年事岁、岁岁年年,终超凡脱俗、变幻人形。其女也,自出世而灵气四溢,法力高深不成测;言如古语远吟,动如梦影随行。其名忘尘,自号空空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