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偶像也不尽只会装酷,这曲调还真他奶奶的劲爆!”长长叹出几口气去的崔破在心底暗叫一声,只是此时已是奖饰乏词的他也只能用这一句粗口来表达他对康昆仑琵琶绝艺的赞叹。
只是这一番事理又如何对石榴解释的清楚?是以崔破并不直言答复,反是微微一笑向石榴问道:“那依你之意,这二人中又当是谁得胜?”
耳听那或是委宛低徊、或是高亢雄浑的庞大曲音,看着少年们脸上形神毕肖的神情,全部天门街上的观者也跟着雄师进入了嘶吼嚣叫、刀枪乱击之下血流成河的茫茫疆场。满脸镇静之色、双手握拳者有之;脸孔煞白、惶恐退避者有之;目含怜悯、泫然欲泣者亦有之。这一刻,康昆仑仰仗手中的琵琶在这繁华似锦的长安竟是生生再造出了一个雄浑惨烈的杀场。
应节而舞的龟兹少年们也没有了灵动的身形,跟着每一声重弦而腾踊的身姿更多了几分凝重,只是这凝重却付与了他们刚才所没有的力度,直与全部场中的氛围共同的丝丝入扣,为那厚重的威压再添了三分助力。
正在一干听者目炫神迷,等候战事更加生长的当口,忽听“铮”的一声抹弦颤颤响起,乐曲在达到最飞腾时,康昆仑手抚丝弦将这一曲《秦王破阵乐》戛然作结。
而高台中心三个少年舞者此时的法度也愈发的迟缓,每一个腾踊之间,他们总会将扬眉动目、顾眄流盼的面庞闪现于如山的观者之前,跟着那看似混乱的曲音,三张面庞上闪现的有视死忽如归的决然、有斩将夺旗的豪放、有杀机大起的狰狞、有四视无援的茫然、有对永离故乡的绝望、也有对远方盼归人儿无穷的眷恋……。
又过了半晌,正在世人表情逐步平复的当儿,连续串如同汤汤流水般的滑弦之音随风而来,这调子全不似刚才康昆仑的挑弦那般霸道无匹,反而是如同春日里无所不在的微风普通,缓缓倒是极其轻柔的拂过内心,恰好这看似天下间最荏弱之物却最能抚平奔腾不息的滔天巨浪,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弦吃这一拂后渐次和缓,脸上崩紧的肌肤也在不觉间轻柔败坏,更有一抹笑意淡淡闪现。
一番轮指在左手压弦的节制与窜改下直持续了约半柱香的工夫,正在崔破垂垂适应并试图重新调剂呼吸节拍时,那高台上的康昆仑倒是蓦地急变身形,将右手中的琵琶一拨归入左怀,转而以左手重重扣击至今尚未动用的大弦,这一个看似小小的窜改直让全部曲音有了质的激变,本就是锋利已极的琵琶声声再经上面的玉筒传震,竟是披收回军中战鼓所独占的“隆隆”声,每一次重击必定伴跟着左手小指的悄悄一勾,在消解掉高极难继的锐音后,这一勾更使玉筒中的反响更趋浑厚沉雄。一时候,阔大的天门街上充满了百战疆场密布的庞大威压。
她这一番做派又是惹得世人哈哈一笑,崔破扶几起家道:“国手已去,我等还在这里恋栈个甚么,大师这就打道回府吧!”说完,自回身往金云卿及罗仪处告别。
她这番话却引来崔破等人相视一笑,便是半日来不发一声的李伯元也忍不住自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技艺达到康、曹二人这等境地时,只听对方微一弄弦,高低之分已是心中立判,那边又需求吵吵然宣之于口,至于听者如何批评,于他们来讲反倒是少觉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