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的话,这些都是长毛剥削的银子,取不伤廉。”
“尽当得起了。”恭王感慨地说道。饭已经吃得差未几了,他掂起一片哈密瓜渐渐嚼着,要问他最体贴的那件事了。
恭王还是老做派,以窖藏的冰块,镇了西洋的葡萄酒,倒在精彩的水晶杯内里。在暑意未消的七月里,如许的喝法,公然是舒爽非常。
“叫六福晋把斗室子开了!”
“传闻你的炮舰在城北一响,江宁城中的长毛,皆尽胆怯!”恭王哈哈笑道,“可惜现在打捻匪,炮舰没有效武之地。”
“王爷,我说句不入耳的话。吉字大营的一口气,全吊在江宁城上,江宁活着,他们就活着,江宁一死。他们也就死了。”
“嗻!”
“曾国荃的吉字大营,老气已露,这是有的。以强弩之末,竟然也穿透了江宁这层鲁缟。已经很不轻易了。破城的时候,我在城外七里的井望坡上亲眼观战,那真是骄阳炎炎之下的一场苦斗,实在是真刀真枪拼来的,并没有花巧在内。”
“既然说何患无才,那么无妨下一道旨意,请他倭中堂保举几个精通天文算学的人才好了。他是讲理学的人,讲究诚恳不欺,言必由衷,如果这一下保举不出来,敢说于心无愧乎?旁的事想必也不美意义再说甚么了。”关卓凡说道,“如果如许还不成,仍觉得洋人的事情好办得很,那干脆像王爷所说的,请他白叟家到总理衙门兼一个大臣,亲身来办就是了!”
“实在王爷已经说了,就是那句‘请他们来尝尝’。”
曾国藩折子里的这两个要求,恭亲王看得出来,一个是替曾国荃留一个境地,以退为进。另一个也有负气的意义在里头,对朝野当中对湘军的攻讦,表示不满。如果遵循朝廷以往的态度,对曾国藩的折子应当“着无庸议”,不准。这当然是因为现在仍在对捻军用兵,同时也是对曾氏兄弟的一种皋牢,表示不以内里的声音为意。
“回王爷的话,”关卓凡恭谨地说道,“为的是对于英国人和法国人。”
“嗐,这不就是同文馆的门路?如果同文馆的办理,也能如许顺利,那该有多好!”
由此开端说洋务的事情。关卓凡的辩才极健,完整不藏拙,把他在江苏已创办和拟创办的诸多事件,一项一项,仔细心细地跟恭王陈述了一遍,除了产业园和自贸区略过不提,其他从铸币到广方言馆,无一遗漏。
“逸轩,故意了。”恭王笑着点点头,“来,先喝了这杯。”
这个别例,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细细想一想,竟是毫无马脚。
“王爷,我年纪轻,见地到底有限,曾国藩和曾国荃的事情。不敢胡乱置喙。至于江宁的事情,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恭王听出了味道,来劲了,“这话如何讲?”
“哦,”恭王渐渐咀嚼着关卓凡的话,问道:“只是轩军的战力,传闻已经非常无敌,还要练兵,为的是甚么呢?”
这当然是一句气话。恭王的恼火,不独是倭仁一向以来的态度,并且是发源于他最新的一道奏折,以为同文馆“招考天文算门生员,入馆学习”的做法,甚为荒唐,请罢前议。而倭仁用的来由,则是以我中国之大,何患无才,即便是天文算学,也必有精其术者,随便找几个来就是了,何必向同文馆中的洋人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