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勉强:“你不是也没睡么?在想甚么?”
贺楼齐在内里说:“这天是不是要下雪了?我们还是早些归去吧。”
他的力量太大,我一个踉跄,几近要跌倒在地。却被他稳稳抓住,稳稳贴在胸口。
连佛都庇佑不了他本身的寺庙。谁又能庇佑得了我们。
还能说甚么呢?这平生,总归是如许阴差阳错地落空了他。
我昂了昂头,清楚地说:“我是当朝宇文太师的夫人邹氏。我要见你们守将。”
如愿说:“不急,等下了雪再回也不迟。”
敬爱情是那么软弱。
此诸痴猕猴,为彼愚导师。悉堕于井中,救月而灭顶。
一阵风吹过来,吹乱了他鬓角的头发,几丝碎发不循分地贴在脸颊上,在风中颤栗着。
他冷静看了很久,低沉着声音说:“是永宁寺。”
那老衲说过,这是水中捞月之偈。镜花水月,终成泡影。
守门的兵士拦住我,傲慢地问:“甚么人敢往这里闯?!这里但是潼关守军驻地!”
政局动乱当中,我们趁乱进入了长安的节制范围。
我踌躇了一下,起家去开了门。
我的心不住地颤抖。他都看出来了。我的踌躇,我的扭捏,都一清二楚地落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我低头苦楚一笑。如果那样该多好。可我们的人生再也没有机遇了。
独孤公子护送着我到了潼关下。我们商定在这里别离。我要去找潼关的守军将领送我去长安,他将直接回河阳去,上书给天子请罪。
他苦楚一笑:“罚便罚吧。到了现在,我另有甚么不能落空的。总比不至于丧命――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他的声音沙哑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进洛阳那天,也是下着大雪。我去接你的时候,你在天井里,拿着一把剪子剪烛芯。”
他松开我,伸手悄悄掸去我肩上的雪花,望着我凉凉地一笑,声音已规复了安静:“我同你一起回长安去。”
他远远目送着我走到那城楼下。我转头去看他,他在冷风中,寂静成了一尊黄沙中永久的雕像。
风吹雨打呀。
雪越下越大,纷繁扬扬,搓棉扯絮的。落在他的发上,肩上。
“甚么都没有变,为甚么你却变了!”
在离潼关十几里的郊野,我们在一起度过了最后一夜。这一夜无言,亦无眠。
我冷静想,是啊,宇文泰用手中的权力生生拆散了我们,他给过我那么多的痛苦和绝望。但是到了最后,他情愿用全部天下来换我。
蒙尘又残废,孤傲又冷落。
心惊胆怯。
残暴又凶险的运气,那水中捞月的猕猴,在这一堆梵刹的废墟上,对着我们森然发笑。
我蹲下身去捡起来,只扫了一眼,便一个踉跄,几近要跌倒在地。
我走畴昔,顾恤地将它摘下,悄悄插入鬓间。就让这误了时候的野花,送一送我们那误了时候的爱情。
“公子擅离军中,或许会被惩罚。”我担忧。
晨光的红光中,我站在潼关那巍峨的城楼之下。我从未感到如此孤傲。前无来路,后无归程。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无言以对。没法对他有任何交代。只浮泛地看着那一地白雪,连泪都不及流下。
“归去吧。雪越来越大了。”他试图打断我那些不好的设法,拉起我的手往马车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