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我走进正殿,先拜释迦佛,摆布文殊普贤。殿后是地藏王菩萨。供台上摆着长明灯、香炉、净水瓶、铜磬、木鱼,一应物什。下置蒲团,高悬锦幡。
“好甚么?”这一句没前没后没头没尾,我摸不着脑筋。
我拜倒,双手摊开。心想,如果够虔诚,菩萨能不能听到我心中所求?
“如何?”他扬眉。
他神采一怔,随即不欢畅了:“谬论!大谬!这个钟嵘实在是胡言乱语!”
“哪一首?煮豆燃豆萁?”他背动手,笑吟吟地逗我。
最后一排小字,乃是签解:
姻缘会遇,何事不成。须无穷意,面前是真。
不知为何,听他说这话,眼角有点湿。
我回过甚对他说:“你且等我会儿吧!”
这鲜卑人又神采一怔,随即重展笑容,说:“我是鲜卑人没错,可你的独孤郎,不也是鲜卑人么?”
我忍不住又笑,朝他拱手行了个礼:“宇文公子。”
绕过殿外的石塔就是放生池。早有侍卫等在这里,一盆水里两条红色鲤鱼。
我又对劲地瞥他一眼,说:“这你就不晓得了。独孤氏本是汉光武的先人,本姓刘氏,实在是汉人。”
我一昂头:“可他也说曹子建的诗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是上品,且是上品中的上品。”
我悄悄一笑。众生划一?连佛前叩拜都分三六九等呢。
提及来,这番波折因他而起。现在他倒是一走了之。
细一考虑,心中竟空空荡荡。无所求。
刚到寺门口,就见来了一队全部武装的侍卫,进了寺内开端清场。不一会儿,表里的善男信女便都散去了。
他原是背对着我们。此时像是听到我们说话一样,回过甚来,目光扫过我,笑着说:“噫?这位小郎君好面善。似是在那里见过?”
然后到后背拜地藏菩萨。再出去,到观音殿。
我掩口笑:“公子还合法盛年呢,如何就老骥伏枥了?”
俄然又问我:“你读过魏武的诗么?”
语焉不详,看着不太懂,是其中签。但说“面前是真”,那么独孤公子确切是我的射中人了。
他再如何恨她,又如何忍心横眉冷对本身的孩子?
我脸一热。也不知他是说曹子建,还是说我。
他说:“莫离,嫁给他吧。你们都相伴这些年了,存亡都一起见过,莫非这件事就如许过不去了么?”
他未说话,回身走出观音殿。
我说:“宇文公子晓得么?南梁的钟嵘曾仿汉朝‘九品论人,七略裁士’,也给从汉至魏晋的诗分了上中下三品呢。”
我不知该如何答复,又嗯了一声。
将鲤鱼投入放生池,他俯在汉白玉围栏上,看着池中的几条鲤鱼游来游去,俄然问:“身子可大好了?”
我又笑:“宇文公子如何恰好喜好这首?”
六月十九这日是观世音菩萨成道日。拜佛放生功德殊胜。炎夏困乏,不如去求一些功德。因而扮了男装,带着贺楼齐去福应寺拜佛。
此人崇魏武,也在行魏武之事。不知后代史乘中,会将他写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还是挽狂澜于即倒的能臣。
见我不说话,又说:“他也很痛苦。别再怪他了。”
说完伸手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一旁的侍卫,也不看我,独自往庙前的台阶踏上去。
提及来,倒是她,成了这宅子的女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