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姚氏站起来,低着头,走两步到跟前,跪下拜道:“贱妾姚氏,见过夫人。”
他如此兴高采烈,如同得了敬爱之物的小孩子。——可不是敬爱之物么?
他转头来讲:“你挂着这奔马,我见了很喜好。”
誓要把这婚礼变得比庄严更庄严,比寂静更寂静。
他的脸上雀跃着欢乐,浮动着得意。这女子,终还是被他牵着,走向佳耦交拜的青庐了。谁又说这不是必定的运气,缘定三生。
到了面前,他笑一笑,问:“一起上顺利么?”
拂晓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目光发散,竟感觉站在窗前的,是那一夜的独孤公子。只要他一转头,便触手可及。
“见过了。”
问这话时,他的神采讳莫如深。
她始终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神采。这类景象下相见,也不知该说些甚么。正在踌躇间,她站起来弓着身退下了。
宇文泰谨守着汉礼,一起无鼓乐之声。连被拦在路两边观礼的百姓都是静悄悄的。西边光辉流霞斜斜映照,披在他的发梢肩头,将玄色的袍服染得微红。映在地上,如一起哀伤的红毯,通向远方。
落日斜下,他在城门外等我。
接着另有侍女端上酒。两爵以漱口,第三次,就是合卺之礼。那卺是纯金制成,镶着各色宝石。华贵之制,尽在于此。
礼记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代也,故君子重之。
门被悄悄推开,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端着新衣和洗漱器具。我们一一洗漱结束,换上新衣,又打扮整齐,他带着我到了正厅。
宇文泰一向没有说话,末端,挥挥手:“行了,都下去吧。”
他的脸在泪光中昏黄不清。我问:“现在你欢愉了吗?”
他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甚么,说是累了,但也一夜未睡。
我淡淡一笑,说:“我哪受得起?”
认捐佛像是多大的功德。何况是一全部洞室。他当真用心良苦。
他伸手捻起一撮散落在床榻间的头发,凑到鼻下轻吻了一下,说:“我很欢愉。娶了你我很欢愉。”
是有多大的缘分,才气和一小我成了伉俪!
我们都沉默着。他在离我几尺远的处所站着,似是不知该如何进退。在这新婚之夜,他蓦地由满腹心机的权臣,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郎。
他和顺地看我,说:“这世上除了你,另有谁受得起我如此相待?”
我卸绝顶上的珠钗,和衣躺在红金相织的锦被里,一夜未合眼。
他明晓得,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室的女子内心,永久会思念着另一个男人。
说着伸手要来抚我的脸——
他又说:“你来之前去见过他了?”
如愿……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到软枕上。
心肝脾肺,都烧成了灰烬。
他头戴爵弁,朱绿九毓,青玉珠,玄色上衣喻天,纁色下裳喻地,玄色缘边,阴阳调和。蔽膝随裳,纁色。玄色大带。赤舃为鞋履。隆而重之,慎而重之。
我接过一卺,抬眼去看他。他手落第着那沉甸甸的卺,也在看着我。
关上门出去了。
青庐交拜以后,有人端来一盘肉食。肉食整齐码放在玉盘中。那玉盘晶莹剔透,沿边雕着莲花瓣。侍女递上两双银箸。我们一同举筷,从那玉盘中一人夹了一口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