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呢?我如此冷僻,和如许的热烈格格不入。
家里的主子不待人叮咛就眉飞色舞地代他写家书,快马送往武川家中报喜。
衣冠楚楚,边幅堂堂,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我的心上人啊,他是那样刺眼华贵,他已开端鸿翔鸾起扶摇直上,天下间会有多少女子想投入他的度量,又有多少朱门贵戚想和他攀亲带故。
可眼下不忍他难过。刚打了败仗,恰是东风对劲呢。我抱住他悄悄说:“好,公子为我执礼。”
我放下剪子,悄悄说:“怕公子看不清路,把烛火剪亮一些。”
我唯一的希冀,就是他的心。
我们经洛水旁的宣阳门入城,入城的时候仍然大雪纷飞。面前是宽广得直上天涯的铜驼街,门路两边漫衍着宗庙、社稷、太尉府、司徒府等初级官署,以及都丽堂皇的古刹,现在都在风雪掩映下影影绰绰。
“唉。”我叹口气,埋首在他怀中,想同他撒娇,幽幽说:“要找一首矢志不渝又恩爱到老的诗实在太难了。――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我想,烛光太暗,他来的时候,会不会看不清脚下?
宇文泰转头看了我一眼。
那种气味我难以健忘。
“这是在干甚么呢?”他笑问。眉宇间有迟疑满志的忧色。
来人神情明朗,说:“奉独孤将军令在此迎候。下榻宅邸已为将军筹办下。其别人可至虎帐安设。――请跟我来。”
至尊的天子仪仗在三天以后由阊阖门进了洛阳。
“我看看。”他没去低头看路,反而伸手捧着我的脸贴到面前,“多日不见了,可有想我么?”
他着一身胡服,头束乌青色小冠,插着玄色横笈;穿玄色窄袖短上襦和青色大口裤褶,内里罩着袍裳。因裤口太大,便像时下风行的那样,在膝下束着锦带。
不知为何,自从那天以后,我便怵宇文泰。原就感觉他不甚端方,这下更不喜好。
我又拿甚么来爱他?
他们都觉得南渡的汉人将统统诗书礼节都带走了,大江之北尽为蛮夷。他们日日为洛阳沦于胡人之手而扼腕感喟却又偶然力北上挞伐――可他们绝想不到,衣冠人物,恢弘气象,还是在洛阳。
因而拿了一把剪子走到内里,一个一个,去剪那两排烛台上蜡烛的灯芯。
驻营后我立即打来水洗手。我用力搓着双手,想把这类令我没法呼吸的感受洗掉。那赤色垂垂溶入水中,将水染成淡红色。淡淡腥味在氛围中散开。
独孤公子哭笑不得,说:“你何时爱听壁角了?”
独孤公子哑然发笑。
中间是天子舆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孝庄帝,也是最后一次。远远看去,他一身玄色天子吉服,上衣下裳,上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斑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斑纹;束发戴冠,冠纽中横贯玉笄,笄端垂朱绂;在两耳的位置摆布各垂一颗玉珠,便是“充耳”;冠上是玄色天子冕,十二旒朱绿藻,他的脸便隐在那一排玉藻前面,讳莫如深。
回到家中不久,宫里就传来动静,御前论功行赏,独孤公子任安南将军,赐爵爰德县侯。
那日他的血沾在我的手上,黏黏的,以后干枯,紧紧箍住我手上的皮肤。那感受不时提示我,人死不能复活。
这时火线两个兵士骑着马从风雪中走来,直到跟前,问:“但是宇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