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中唤着的,又是谁的名字?
我低头说:“不,徐氏,你已毁了我了。”
徐氏跌在地上,披发赤足。她一闭眼,一咬牙,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徐氏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那剑愣了半晌。临行出门前也是细心打扮,踏上马车时也是莲步款款。
这一场毫偶然义的争斗,两败俱伤。
尽是赤色。
俄然又肝火攻心。一股恨意直冲发梢。
那纤纤手指指着我大声叫骂:“阿邹!你这不要脸的娼/妇!甚么洛阳邹氏平乐郡君!你和宇文泰是一起货品,一样的虚假暴虐!那日兴关街上,我亲目睹你们并肩而行,狎笑调情!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行轻易之事了!”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柔声说:“明天……统统就都畴昔了……”
伸手拔出地上的剑,直向我刺来!
我说:“毒杀主母已是极刑,按律当枭首张尸三日。更何况你还当众欺侮命官命妇。想保存点庄严的话,你就自裁吧。不然将你交给秋官大司寇细细鞠问,恐怕你想死也没那么轻易了。”
“我……我不要死……”她喃喃低语,“我不要死……”
我苦笑一声,悄悄说:“徐氏,我何曾想要你死?”
我看着她斑斓的脸庞滚满了泪水,鲜艳的嘴唇因为惊骇而不断地颤抖,俄然感觉神思倦怠,连面前这复仇的一刻,也没了称心的感受。几曾想多少半夜梦回时分,心心念念想取她性命,报仇雪耻。
他拾起地上的剑,问:“内心欢愉些没有?”
半晌,宇文泰仓促而来,见到这场面,只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把尸身抬归去,奉告贺拔胜,徐氏毒杀主母,又企图刺杀命妇,被当场剿杀。若贺拔胜有贰言,让他去秋官大司寇那边申述。”
这许我一世的男人又是谁?
本来另有明天!
宇文泰一把扶住我,顺势将我揽进怀中。
上面的女眷皆白了神采,有的人在小声群情着。
四周的女眷一片惊吓尖叫之声。
突如其来,我呆立不动。
“明音啊……明音……我许你一世无惊无苦,天井苍翠。你看我一看,可好?”他渐渐抚着我的肩膀,喃喃说。
在我十四岁的那晚,我碰到的,究竟是谁?
我本只想做一个平常的女子,守在一个男人身边,相濡以沫,平生一世,一双妙人。
我看着那一地月光,脑中一片混乱,竟甚么都想不清楚了。
我抬眼望着门外洒落一地的月光。这月光清澈,不辨喜怒。也不知方才那丑恶一幕,这玉轮都看到了没有――
是谁如雪如霜,凭风而立?
仇已报了,我还能做些甚么?
我的人生,也被她毁灭了。
都不是梦。
宇文泰,他用经心机,操心运营,要我看权力的旖旎风韵。他扶我站在那顶端,看脚下俯倒一片。本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可权力为我披挂无坚不摧的利刃和铠甲。统统生杀,终究在我手中。
是的,她说得没错,我至死,都落空他了。
有仇报仇。不必哑忍。
我霍地起家。够了。说到这里已经够了。
话说得掷地有声,无人敢驳。
月光轻柔披在他的身上。他面色沉凝,一身银辉。
可明显是我让眉生带人去查,明显是我将剑丢在她脚下,明显是我引得她不顾面子不顾结果地破口痛骂。
传闻女娲已补了情天,精卫已填了恨海。人间如何还会有这么多爱恨,如旋涡般将人卷入,让人无从逃脱,又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