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闺阁养大直接送进另一个深宅的女子,锦衣玉食,仆婢成群,整日体贴的也不过是东铺的脂粉西铺的烟罗。几时见过如许的场面,冷锋出鞘,血溅三尺。
她死了又如何?甚么都回不去了。我,独孤公子,孩子,爱情,婚姻,誓词……甚么都回不去了。她死了,能换得回甚么?
遣了一众女眷散去,空空的宴厅里只剩我们两个了。
“一派胡言!”徐氏转头瞪着我,说:“阿邹,你这毒妇!你是用心的!你早有筹办!你勾引着宇文泰安排这寿宴,就是要毁了我!”
是谁如雪如霜,凭风而立?
内心凉凉的,尽是绝望。
突如其来,我呆立不动。
――晨光照进窗子,我展开眼。
我看着她斑斓的脸庞滚满了泪水,鲜艳的嘴唇因为惊骇而不断地颤抖,俄然感觉神思倦怠,连面前这复仇的一刻,也没了称心的感受。几曾想多少半夜梦回时分,心心念念想取她性命,报仇雪耻。
我俄然间感觉非常疲累,满身虚脱,两腿发软,再也站不住了――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是谁的班驳旧事?
我站在高高的阶上,居高临下冷冷傲视着她。她真是美艳无双,绝代风华,那洛水之上的宓妃比她又如何呢?她若德行无亏,该是有一段被夫君宠嬖的完竣人生。
软软靠在他胸前,停不下眼泪。
本来另有明天!
有仇报仇。不必哑忍。
仇已报了,我还能做些甚么?
他在床沿坐下,将我的头枕在他腿上,手指悄悄在我的长发间胶葛。
这许我一世的男人又是谁?
我在他的手中半梦半醒,低低抽泣。凉凉的泪滑进鬓角。
他拾起地上的剑,问:“内心欢愉些没有?”
徐氏已明智尽丧,推开那侍卫豁出去地持续痛骂:“宇文泰又是甚么东西?!他毒杀先帝独揽朝政!企图篡位的佞臣贼子!不过是武川乡间出来的一介武夫,靠着投机夺了权力!他骗得了天下百姓却骗不过我!!”
伸手拔出地上的剑,直向我刺来!
竟哀痛得连泪都落不下来。
我愣愣站着,看着她的尸身。
侍卫在一旁喝道:“徐氏,你如若不想扳连家人,你就自裁赔罪吧。”
我苦笑一声,悄悄说:“徐氏,我何曾想要你死?”
我说:“毒杀主母已是极刑,按律当枭首张尸三日。更何况你还当众欺侮命官命妇。想保存点庄严的话,你就自裁吧。不然将你交给秋官大司寇细细鞠问,恐怕你想死也没那么轻易了。”
月光轻柔披在他的身上。他面色沉凝,一身银辉。
在我十四岁的那晚,我碰到的,究竟是谁?
那纤纤手指指着我大声叫骂:“阿邹!你这不要脸的娼/妇!甚么洛阳邹氏平乐郡君!你和宇文泰是一起货品,一样的虚假暴虐!那日兴关街上,我亲目睹你们并肩而行,狎笑调情!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行轻易之事了!”
她头发狼藉,钗环尽落。现在咬牙切齿,双目通红,已一脚踏上了鬼域路――
一旁一个侍卫听了,大步畴昔扯住她,摆布开弓给了她两个耳光,喝道:“大胆!我家主母是洛阳邹氏嫡女,梁主亲封的平乐郡君!当朝丞相的嫡妻,至尊御封的一品命妇!岂容你随便攀诬!”
他低头轻吻我的额角,说:“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