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我到底还没明白是怎回子事!”老程递给祥子一支烟,祥子摇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棚匠来找补活。彩屏悬上,画的是“三国”里的战景,三战吕布,长坂坡,火烧连营等等,大花脸二花脸都骑马持着刀枪。刘老头子仰着头看了一遍,感觉很对劲。紧跟着家伙铺来卸家伙:棚里放八个座儿,围裙椅垫凳套满是大红绣花的。一份寿堂,放在堂屋,香炉蜡扦都是景泰蓝的,桌前放了四块红毡子。刘老头子顿时教祥子去请一堂苹果,虎妞背后里掖给他两块钱,教他去叫寿桃寿面,寿桃上要一份儿八神仙,作为是祥子送的。苹果买到,顿时摆好;待了不大会儿,寿桃寿面也来到,放在苹果前面,大寿桃点着红嘴,插着八神仙,非常大气。
“留着你那铜子吧,刘四不哄孩子玩!”老头子一口吞了一杯茶,摸了摸秃脑袋,“算了,请我来也不来了!我说,你们去奉告大伙儿:明天落座儿,晚半天就有亲朋来,四点之前都收车,不能出来出来的拉着车乱挤!明天的车份儿不要了,四点收车。白教你们拉一天车,都内心给我多念叨点吉利话儿,别没知己!后天正日子,谁也不准拉车。早八点半,先给你们摆,六大碗,俩七寸,四个便碟,一个锅子;对得起你们!都穿上大褂,谁短撅撅的出去把谁踢出去!吃完,都给我滚,我好接待亲朋。亲朋们吃三个海碗,六个冷荤,六个炒菜,四大碗,一个锅子。我先交代明白了,别看着眼馋。亲朋是亲朋;我不要你们甚么。有民气的给我出十大枚的礼,我不嫌少;一个子儿不拿,干给我磕三个头,我也接着。就是得规端方矩,明白了没有?早晨情愿还吃我,六点今后返来,剩多剩少满是你们的;早返来可不可!听明白了没有?”
朝阳的一点光。借着雪,已照了然全城。蓝的天,白的雪,天上有光,雪上有光,蓝白之间闪起一片金花,令人痛快得睁不开眼!祥子刚要走,有人拍门。老程出去看,在门洞儿里叫:“祥子!找你的!”
进屋,把笤帚放在原处,他想往起清算铺盖。老程醒了,打了个哈欠,口还没并好,利市就说了话:“不早了吧?”说得调子非常的庞大。说完,擦了擦泪,顺手向皮袄袋里摸出支烟来。吸了两口烟,他完整醒明白了。“祥子,你先别走!等我去办理开水,我们热热的来壶茶喝。这一夜横是够你受的!”
一来为有点事作,二来是毁灭陈迹,他一声没出,在屋角摸着把笤帚,去扫雪。雪沉,不甚好扫,一时又找不到大的竹帚,他把腰弯得很低,用力去刮揸;上层的扫去,贴地的还留下一些雪粒,仿佛已抓住了地盘。直了两回腰,他把全部的外院全扫完,把雪都堆在两株小柳树的底下。他身上见了点汗,和缓,也轻松了一些。跺了顿脚,他吐了口长气,很长很白。
“如何?”老程剔着牙上的一个芝麻。
祥子摇了点头,心中刺着似的疼。“还得给我辆车拉,四爷!”“哼,事又吹了!好吧,本身去挑一辆!”刘四爷倒了碗茶,“来,先喝一碗。”
“也不是我说,老爷子,”她撇着点嘴说,“如果有儿子,不像我就得像祥子!可惜我错投了胎。那可也没法。实在有祥子这么个干儿子也不坏!看他,一天连个屁也不放,可把事都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