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脑中定格的最后画面,还是那破败的茅草屋冻如冰窖,绳床瓦灶,他就那么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盖着薄被躺在那边,浑浊着眼流着老泪,带着最后一丝腐败望向玉翘,万般垂怜的呢喃:“玉翘,丢下你一人活着间受这痛苦,委曲你了!”
现在,自个父亲,合法丁壮,身姿瘦长,着玄色暗纹锦袍加身,端得气度轩昂,才调流溢的神采。他低头赏了会书案上那还未完的雪梅图,才侧头瞅着玉翘,含着笑点头:“这病了几日,画梅的工夫但是弱了好些。”
那会玉翘神魂俱碎,哀思欲绝,如不是想着为父亲,为自已,有口棺椁,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不丢了楚门宗烈清整来去的脸面,当即她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可惜玉翘已不是黄垂髫的孩童,能够毫无顾忌的在父亲怀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般肆意撒欢。
心不在焉的任凭采芙服侍自个卸妆、洗漱,脱衣,然后入了床,玉翘倚靠在枕上,左思右想着方家这事,凡人看不出有啥端倪,但她但是颠末两世的人,如此惊天剧变,实在另人感受诡异的很。
玉翘很想就这么扑进父亲暖和怀里,如幼时般紧紧搂住他的腰,把这宿世所受的酸苦磨难全化成泪珠儿肆意洒淌,不顾形象,涕泪纵横这般痛快大哭一场,需求他慈爱的,柔声轻哄安慰半日才成。
楚芸这时面色有异起来,语中也带着费解:“那方家也是奇特,好似早有预感并做足了筹办,一时红笼高展,倒有二三十人手举火把,照得灯火透明,跟彼苍白日似的,皆手持棍棒,那几位黑衣人估计没想过是这等阵仗,慌了腿脚,捧首鼠窜,虽遍体鳞伤,倒还是逃了出去。”
楚芸适实上前禀道:“照蜜斯叮咛,夜里我带了些人手早早候在方学士宅院门前,一刻未放松警戒,二更不到,正如蜜斯所说,有4、五名黑衣人攀上屋顶,看景象是有些飞沿走壁的工夫,我等正要呜锣敲鼓,大声喊叫时......”
似看出这令媛娇女神态有异,楚太傅鹰眼锋利的扫了扫,重又将目光转向那幅画,点评起来:“构图布局精美,梅的枝干矗立,风骨已够,出枝倒软了一些,反给人别具匠心之感,可这花朵就显得让人揣摩不透了。即不柔润薄弱,也不伸展活泼,让人觉着生硬机器,且画面有实无虚,观之有趣,再看这花,花心、蕊头、花蒂,皆草草了事,可见画之民气烦意乱,情感烦躁。”
“你详细说来听听!”楚太傅面色大惊,不由喟叹:“当年那和尚拜别时,确切与我讲过,今后会在楚家极尽萧瑟之时,报此恩典之类的言语来。”
待她安静下来,才觉这满腹经纶,上教皇子,下指群臣的楚太傅正眼含焦灼,满颜心疼,不知所措的搓手顿足,一副不知该拿这女娃如何是好的慈父模样。
他说到这里,拿起笔,用淡墨在旁枝上星星点点圈出花廓,再花心中轻点黄粉,随便洒了些草绿在花或枝干间隙,当即整幅画如换了新颜般,繁华氛围浓烈满布,那梅儿固执不平,却淡泊逸,全跃立纸上。
好久好久以后,采芙披了衣,打着呵欠悄悄的掀帘进了房,将灯烛芯挑暗了一些,却如有似无般听到,那罗汉床层层纱幔后,自家蜜斯低低的一声感喟。
“何故见得?”玉翘颤着声问,粉饰着低头瞧那画,却眼眸水润昏黄,愣是看不清楚,这倒不去管它。只是身子里这颗心似被狠狠拧着,狂猛蹦跳,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