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帘后莞尔。
温玉站直身材,再细心一瞧,发明不但顾秋月在场就连温泰兴也在。她兀自垂眸,做出乖顺的模样,正要冷静退下去,且听那白胡子老衲笑呵呵道:“侯爷好福分,这位女施主倒还真是贵不成言呐!”
淡淡的一句,或猎奇或体贴,简短到她竟穷究不出此中的意味,几日来,这是他为数未几的一次开口。
这雨铺天盖地,仿佛她出世时的那场。丹姑姑说,当日的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昏入夜地,仿佛是在为母亲的死而记念。她听罢总在想,母亲定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不然怎会招致老天都为她抽泣。
温泰兴朝她睇了一眼,不满地蹙了蹙眉。眼下时势窜改多端,固然温仪有机遇坐上太子妃之位,但如此招摇之举老是不当的,不免落人话柄。顾秋月爱女心切,自发讲错,牵强一笑,便不再多言,只悄悄地听着两人论起佛理来。
是啊,不过是温仪的冷言冷语,顾秋月的苛责薄待,每日的劳苦艰苦,就熬不住了吗?
雨后初霁,府里俄然有高朋到访,顾秋月喜出望外,来人竟是她日盼夜盼的虚云禅师。
方才跑进枫雅居,内里就下起了流落大雨,一扫连日来的炎热,平增了多少沁凉。
――强者所要哑忍和磨砺的比这个何止百倍、千倍。
顾秋月听罢心中一喜,道:“如此说来,小女当真能够坐上太子妃之位?”
“你能忍耐嫡亲的背叛吗?你能忍耐十年的暗中与孤苦吗?你能忍耐当千夫所指时还仍然死取信心吗?”
虚云禅师虽只是一介方丈,却有天子亲授的“国师”称呼,职位亦不是旁人所能对比的。温府高低以高朋礼节相待,顾秋月更是破天荒的含笑相陪,不成否定,对外,她的确是位端庄风雅的侯爷夫人。
一曲高山流水结束,袅袅覆信拉回了温玉的思路,蓦地抬眸,才发明本身竟抱着一本书呆了好久,而这本书至今还未开启。
温玉冷静点头,一股郁结之气俄然涌上心头,怔然道:“我想做强者。”
彼时温玉恰从后门归府,无巧不巧正赶上那混世魔王和煦。和煦,和煦,一点也不像他名字那般暖和缓煦,直逼得她摆布逃窜唯恐被他追上。如果被发明她的隐蔽,怕是今后连偷偷出府都难了。
也不知是温泰兴转了性子,还是因为高僧的一句话,温玉在府中的日子竟然好了起来。粗活不消多做,偶尔也能跟着温仪听老先生讲课。温仪倒是恨得牙痒痒,只是劈面发作不得,毕竟是爹爹的号令,只要背后里搞鬼。要么是毁了温玉的书,要么就是偷换温玉的习作,害得她经常被段先生惩罚,一天连着一天,温玉只悄悄放在内心,幸亏她另有个隐蔽的“书屋”和“先生”。
每晚她仍旧偷偷溜出府,在枫雅居读书、练琴,这段日子对她而言最为安闲。枫雅居里很多古书史例,特别是林隐先生的真知灼见经常叫温玉咂舌,间歇也会暗自推断他的身份,如此博学,经世之才,如何甘心隐居山林做个闲散神仙?乃至于想起当初他对强者的一番论调,猜想,他的背后大抵也有一段秘辛旧事,或许,他也是在做强者的路上,哑忍着他所说的萧索与孤苦。
虚云禅师摆摆手:“令令媛乃是朱紫之相,不虚再看。”
人常说:如有怨,六月晴空飞白雪。因着本身古怪的出身,连带母亲的死都化作她心中的梗。都说母亲是难产而死,而她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倘若她当初真的胎死腹中,又会是如何一番局面?怕是有人该从梦中笑醒了吧。常常偶合与决计独一一线之隔,而这些猜想,她只是埋藏在心底,从不与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