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落带着林嫣若率先进屋,一帮人站满屋里屋外,浩大气势委实压人。
正在这个时候,几道宏亮的鸣鞭声划破傍晚雨幕的寥寂。
院门被内监推开,撑起的一片油纸伞下,他一身明黄龙袍与装束富丽的林嫣若,在一帮宫女内侍的簇拥下迤逦而来。
后半句话,寒刃没有说出口,淡然回身,留给残月一道孤漠的背影……
残月和灵伊赶快跪地,高呼皇上万岁,贵妃千岁……缥缈的声音,竟让残月忆起年前云意轩寿宴上,来宾合座觥筹交叉,丝竹管弦如珠玉满盘,她与云意轩同坐高位正如胶似漆般私语着,嘈嘈切切的狼籍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楚地传来,“拜见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拜见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敬而恪守礼数的口气,如万箭穿心让她痛得音语凝噎,只能笑着,再笑着,仪态万千端庄娴雅。
寒刃半低着头不作声。
林嫣若见毫无胜算,只气愤地喊了句“你们给本宫等着”,以后带着世人忿忿拜别。
林嫣若站在残月身前,伞下贱淌的雨水灌溉在残月头上。心机剔透的宫女从速举高绡纱灯笼,照亮残月惨白而毫无神采的脸,不悲不喜恐惧无惧。林嫣若没看到残月哀号告饶,只觉心口一团浊气不上不下难以纾解。
大雨滂湃,薄凉的雨水渗入衣衫,丝丝寒意直沁骨肉。一板又一板狠狠打下来,皮开肉绽灼痛钻心,血混着雨水流淌满地,在这昏黑的雨夜,只能看到一片灯火潋滟的积水。
残月眼角瞥见灵伊蹲下捡起地上的穗子,心下已然了然。怪不得早上那会他送药膏来,她捶打他时竟面现痛色,想必是碰了他的伤口。俄然,心下不由一惊。
“你不要命了!”残月抓起方枕欲砸他,当看到他额头上新愈合的伤疤,举着方枕的手顿在半空,最后有力落下。
心下不知是何滋味,怨他?恼他?心疼他?或许更多的是怜悯。怜悯他与她有着不异的一种固执。
灵伊抓起桌上的陶瓷碎片,挥手间碎片飞过,内监们的头发皆被切下乌黑的一缕,与灭亡擦肩而过的惊惧,当即吓得他们抖若筛糠再不敢向前一步。
沉默很久后,残月公然还是问了。
林嫣若了悟地点点头,对心中的猜想更加坚信不疑,厉目瞪向残月,“公然是你教唆刺客刺杀本宫!暴虐的女人!”
残月心下一紧,这声音她再熟谙不过,皇上銮驾前必然有寺人鸣鞭清路。是路子?还是……
残月一把抓住寒刃的手臂,禁止他脱手。
“这会儿如何跪了!本来你这贱人就偏喜在圣驾前惺惺作态!”林嫣若又期呐呐艾饮泣起来,“离落哥,若儿的脸就是这个阉奴和贱人打的!”
即便内行也一眼看得出,灵伊和寒刃皆是练家子。
云离落面带薄怒,垂眸睨眼残月,阴鸷的目光冷冽砭骨,就仿佛刀子刮过皮肤,生生的疼。残月弯起唇角笑了,牵涉脸颊的伤痕,传来丝扯痛。
她眼中的猜疑只会让林嫣若更加愤恼。
灵伊也忍不住抬下眼皮,见林嫣若捂着红肿的侧脸,哭得梨花带泪好不悲凄。心下惊诧,她何时打了她耳掴子?虽也听闻过宫中的尔虞我诈,可自小在打打杀杀的洁净利落中长大,现下切身材味何为欲加上罪,不免看向笑靥苦楚的残月,只觉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