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心神剧震之时，面前俄然闪过一个画面：我和程熙正要饮下合卺酒之时，俄然那人走来，一把抢过程熙手中的半片匏瓜，沉声道：“邺城已破，汝安敢夺吾之喜酒？”
“季光，”我唤他的字道，“我真的没事，不过是……昨晚没睡好，是以一时有些头晕，安息一会儿便好了，这么晚了，不必再轰动旁人了。”
因为现在的情境，的确和梦中一模一样，我和程熙都是一身大红喜服，手捧系着红线的匏瓜……
汝南程家高傲雍建国以来，便是驰名的士族朱门。程熙之高祖父程安，为大雍司徒，以下四世居三公之位，弟子故吏遍于四海, 由是势倾天下。
“自来摄生需养心，只要夫人能心境平和，勿为外事扰动，过喜过忧、多思多虑，此症便不会发作。”
是以在我八岁时，程公受命出任为翼州牧时，曾特地携家眷，绕道到长兄的任所洛城小住几日，特地祭拜亡父。
即使我心中不肯，可寄人篱下，又能如何？只得换了一身大红的嫁衣，仓促登上送嫁的婚车，星夜兼程，到了这翼州邺城。
因着他待我的这一番密意厚意，我自是对他感念不已。打动之余，我心中却又经常惭愧不已。
是以，我在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忙跟了过来，合法我二人各执半边匏瓜，要饮这合卺酒时，俄然门外响起一个焦心的传报声：“报――！主公，大事不好主公，城门失守，被那卫军攻出去了！”
没了粮草，即使卫畴另有兵马七八万，也难抵挡董焯的二十万西凉兵马。因卫畴与程劭亦有同窗之谊，只得修书一封，向坐拥翼、幽、青、并四州之地的程家借粮。
“阿洛，”他喃喃地唤着我的乳名，“你这乳名，如何这般好听，我只听了一次，便牢服膺在内心，每日里总要在心头念上几遍。现在，我终究能够对着心上之人，喊出你的名字，阿洛，我的阿洛！”
那似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恶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但是当我醒过来时，却全然记不得在梦里都梦到了些甚么，但是梦里那种感受，那种令人堵塞而绝望的感受，却如何也挥之不去，缭绕心头。
“阿洛，你可知，我求了父亲整整一天，才说动他答允借粮给卫家，只求那卫畴能将你许嫁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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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抚上我的额头，“你的神采如何这么惨白，的确一点儿赤色都没有，不可，还是得喊医工来给你瞧瞧。”
我摇了点头，“不过做了个不如何好的梦，才没有睡好，并不要紧的。”
为程劭守孝的这三年间，程家的四州之地，已渐失其三。幽州、青州别离为公孙赞、刘德所夺，程熙的长兄程潭不忿程劭立排行最末的程熙为世子，担当家业，借着攻打公孙赞夺回青州为名，反出程家，占了并州，自主为王，结合了卫畴来攻打翼州。
我看着匏瓜中微微闲逛的碧色酒液，不觉喃喃道：“我也有些不敢信赖这是真的，但是又感觉这统统都似曾了解，仿佛在那里见过似的。”
那一天，他固然对我说了这很多情话，我们却并没有圆房，因为就在我们停止昏礼的那一晚，礼尚未成，他的父亲程劭俄然中风倒地，第二天便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