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为免他再将丧子之痛全见怪到卫恒身上,我却不得不道:“自来才高而运蹇,早慧而寿夭,想是璜弟过分聪明,这才天不假年。若父王不肯见怪天命,非要怪责于人,那也抢先思己过才是。”
到了第五日傍晚,即便卫畴身为一代枭雄, 手握无数人的存亡,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心疼的小儿子, 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方才父王召我,命我今晚就到徐州大营去督练兵士,以备来年南征荆州。若无他指令,不得回邺城。这下夫人尽可放心。”
齐王如此哀思若斯,我们这些长辈天然不敢进些炊事, 略做歇息, 全都一身白衣, 陪在一边。
许是实在过分疲累,不等他替我梳完头,我已然睡了畴昔。
他话尚未说完,卫畴便指着他鼻子破口痛骂道:“竖子安敢多言!此我之不幸,而汝之大幸也!焉知我璜儿之死,不是你从中动的手脚?”
直到第二天早上,用早膳时,我才蓦地忆起昨晚阿谁暖和的度量,另有落在我额上、面上的点点温热……
“公子就不消去摒挡闲事吗?”我早上起家时,已不见他,说是卫畴有事召了他去,不想,他竟然这么快就又返来了。
真正的启事我如何能说得出口,幸而我也不必同他明言,因为他已然猜了出来。
饭后歇了一会儿,我想沐浴,他却不准,“你这两日过分辛苦,不如先好生睡上一觉,等明日规复些精力,再沐浴也不迟。”
卫畴眸中厉光一闪,喝道:“大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诘责于孤?”
“今后若老夫再欲犯此等大错,又想一意孤行枉杀性命,阿洛可持此佩,直言进谏。”
他本已陪着卫畴在这里守了两日三夜,也是水米不进,疲累至极,卫畴这几句苛责,更如铁棒般狠狠砸在贰心上,令他夙来沉稳的身形晃了几晃。
我也没让她们奉侍,单独坐在浴桶中,细细检视了一下本身的身材,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安设回原处。
我心有不忿,便是他父王卫畴,我都敢怼归去,如何到了他眼里,就这般荏弱了。我正要开口,他却俄然将我拥到怀里,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再没说一句话,回身仓促而去。
“昨夜,我只是感觉有些冷,想同夫人抱在一处取暖罢了。夫人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
难怪他方才说是返来同我告别,我便道:“如此,还望公子保重,我这就命人替公子清算些衣物行李。”
到了第三日, 卫恒见我神采惨白,有些支撑不住。终究忍不住,也出声劝卫畴道:“父王当然心伤八弟少年早夭,可还请父王千万保重身材,便是八弟他也不肯见父王――”
“另有那任氏和李氏,我已命人将她们遣送归家,任其自行嫁娶。免得我不在你身边,长姐又借着她们来难堪于你。如果长姐再召你进宫,你尽管称病不去,尹平我也留给你,她若再敢如前次那样逼你,或是又送妾过来,尽管令府中的保护把他们十足打出去。”
他不饮不食, 就连姨母和卫玟、卫珠轮番劝他,他也充耳不闻, 只是抱着卫璜的尸身不放。
他语气不善,我本觉得他接下来又要怨怪我看轻了他,谁知他却话锋一转。
究竟上,当卫恒问起仓公遗稿时,我亦有些惊奇,他当时所说,言犹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