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回身退了出去。
齐王如此哀思若斯,我们这些长辈天然不敢进些炊事, 略做歇息, 全都一身白衣, 陪在一边。
昏黄间,模糊感觉被他抱上了床,陷在一个暖和的度量里,便甚么也不晓得了。
饭后歇了一会儿,我想沐浴,他却不准,“你这两日过分辛苦,不如先好生睡上一觉,等明日规复些精力,再沐浴也不迟。”
许是实在过分疲累,不等他替我梳完头,我已然睡了畴昔。
话音未落,他紧闭的双目下,已是老泪纵横。
卫畴终究松开卫璜的尸身,抖动手拿过我呈上的那片苇叶残骸,凝睇很久,血红的一双眼睛垂垂漫上一层湿气。
我轻咬下唇,的确恨不能整小我都缩到水里去,再也不去看他才好。固然宿世早已同他坦诚相见过,可此时如许被他盯着,还是让我感觉宽裕至极。
卫畴神情微变,一双虎目斜睨着我道:“尔此话当真?”
许是方才同卫畴之间的比武,太耗心神,刚一出了阁房,我便感觉一阵晕眩,若非卫恒一向扶着我,几乎坐倒在地。
我从袖中取出一片烧了大半的苇叶来,双手呈上。
卫畴彻夜无眠, 不过一夜之间,微白的鬓发已然半白。他红着一双眼睛,抱着爱子的尸身,直至天明犹自不肯放手。
不料卫畴竟会赐我这等殊遇,我躬身谢恩,双手接过那枚鱼龙佩,随卫恒退了出去。
转眼已过两日,卫畴却仍旧未从丧子之痛里走出稍许。
卫恒携了我随世人跟他辞职时,卫畴俄然拿起卫璜枕边的一枚鱼龙符佩,递给我道:“吾悔不听阿洛之言!此佩我本是要赐给璜儿的,可惜他现在已然不在,吾便将其转赐于汝。”
心头俄然涌起庞大的发急,我推开尚未用完的早膳,命采蓝她们从速去替我备好热水。
不等我心下稍宽,他又补上一句,“起码,这半年以内,我绝无能够再近夫人的身。”
我明显让采蓝、采绿两个替我守在门口,不想却还是拦不住他。
许是终究将心中的哀思宣泄出来,失声痛哭过后,卫畴终究命人将卫璜的尸身抬下去擦洗换衣,筹办入敛。
到了第五日傍晚,即便卫畴身为一代枭雄, 手握无数人的存亡,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心疼的小儿子, 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实在早在郭智囊旧病复发之时,子恒便问过我仓公遗稿中可有治法。当日承蒙父王恩准,许我将仓公遗稿自天牢取回。我怕那些记录医案药方的苇叶经火焚以后,难以久存,已于月前将其尽数誊抄到绢帛之上。”
“你……何出此言?”我问道。
卫畴眸中厉光一闪,喝道:“大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诘责于孤?”
“数月前儿妇替仓公讨情时,曾问过父王,如果杀了仓公这等神医,不怕有朝一日悔怨吗?请恕儿妇抖胆问您一句,您现下是否仍然不悔?”
可此时,为免他再将丧子之痛全见怪到卫恒身上,我却不得不道:“自来才高而运蹇,早慧而寿夭,想是璜弟过分聪明,这才天不假年。若父王不肯见怪天命,非要怪责于人,那也抢先思己过才是。”
他再是对幼弟心有妒意,为了他的父亲免遭丧子之痛,还是盼着卫璜能早日病愈,但是卫畴竟如许曲解他,实是过分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