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虽智计百出,是个能臣,但是心性不好,不但用心让章儿、彦儿在牢里染上鼠疫而亡,还一味的罗织子文的罪名,想把他也拖下水,明显子文在梦里亦是不肯答允章儿想立他为齐王的发起,可子恒那谋士还是不依不饶,各式构陷,各种诽谤子恒同子文母子的干系,逼得子文落水而亡,你姨母郁郁而终……”
我不由看了卫恒一眼,他的神采不多数雅,目光低垂,似是在想着甚么。
卫畴微眯了眯眼,似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 顾自说道:“在孤在梦里, 你也被孤关进了天牢, 陪在你身边的便是阿谁得你偏宠的妾室。阿洛去天牢看你,你却连见都不肯见她……”
他先前一向对卫畴怨怼不满,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太想父敬爱他却不成得,待到父子间终究解高兴结,这几个月间,他一忙完政事便会到卫畴床前奉养汤药,亲身顾问老父。
卫畴的一句断言还未说完,卫恒已顾不得无礼,脱口打断他道:“父王别再说了,那只是个梦,阿洛是儿臣此生挚爱,不管如何,我都毫不会负她!”
卫畴闭上眼, 似是有些不大情愿回想梦中景象,连语气都沉痛起来。
卫恒一脚将她从我身前踹飞,骂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另有脸让夫人替你讨情?来人,快些将她拖走!”
“子恒,为父这平生实是亏欠你很多,但总算在一件事上对得起你,替你寻了位好老婆。家有贤妇,可惠及三代,你定要记取你本日之言,万不成负了孤这好儿妇!”
当丧钟一声又一声的响起时,天空竟也纷繁扬扬落下片片雪花,似是上天亦因这位霸主的离世而动容。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孤这平生,前后行事,负过无数人,有曾于我有恩的故交,也有死在我屠城令下的百姓……孤虽知有错,但却从未曾悔怨过。”
王府世人尽皆披麻带孝,朝中百官亦是一身素服,全部邺城被一片红色的哀伤所淹没。
卫畴的灵堂设在王府的正殿里,一到入夜,便亮起了无数素白的灯盏,昏黄的烛光在北风中明显灭灭,远了望去,如同鬼域下的地府普通森冷。
卫恒端立不动, 有些气闷的抿紧了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待听得卫畴临终时透露心中惭愧之言,他更是失声痛哭,哀思不已,决意要在父亲灵前再守上七日七夜。
可惜卫畴却道:“这孤就未曾梦到了,孤只梦到你逼死亲弟,幽死继母,对其他诸弟严苛相待,肉痛之下,便从梦中惊醒。至于你二人厥后如何,孤便再也不得而知。不过,你有那样一个妾室在身边,想来阿洛的结局多数不得善终。”
卫恒本就气得不轻,此时见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更是勃然大怒,朝殿外大声吼道:“来人,将这不知耻辱的贱婢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答复他的,是一个婉媚的女子声音,“世子,妾身见您这数日都守在先王的灵前,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妾身――”
我仓猝走出来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孝服,头缠白布的仙颜女子帮手捂心口,倒在地上,边上翻倒的食盒里,一碗白粥洒得各处都是。
他长叹一声道:“幸而那只是怪梦一场,孤展开眼才回过神来,现在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人是阿洛,你我父子亦心结得解,统统潜伏的祸害已然消弥,真是侥天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