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虽慢,却隐有锵锵之音。
谢奕爬动着嘴巴本想说两句,漫不经心的往身后一瞅,神情蓦地一顿,随后眉梢飞挑,嘿嘿一笑,将袖一挥,追着刘浓便去。
室别传来一声轻唤。
谢裒安然坐于案后,头戴青纶巾,内着白纱袍,外罩乌墨衫。身后两名女婢持着蕉叶扇缓拂缓拂,绵风如有若无,撩得案上的沉香似翩若舞。
袁女正冷冷一哼,淡声道:“我不嫁尚兄,我要嫁美鹤!”
闻言,全场皆惊,神采各别。
“唉……”
“哼!”
谢奕满不在乎的将手一挥,朗声笑道:“你我订交,何需言谢!”说着,似想起甚,鬼鬼祟祟的瞅了瞅院内,眉梢随之突地一跳,催道:“快走,快走,刚才颜道来了,说是子泽派人来请!别人皆已前去,就差你我了!”说着,拉着刘浓回身便奔。
嗯,且再试之。
闻言,谢裒锁眉冷静沉吟,很久不语,心忖:如此一言,倒是悄悄合上了!仁者不惑,知者不忧,勇者无惧!虽略显稚嫩,但恰合其年事!想来此诗之以是得来,是因其博学藏识,再加上一时傲性激昂偶发之故矣!嗯,果然是个孤标之子!这般佳才委实未几见,怪道乎郗公昔年会对其极是推赞。
视野将好,一眼可尽揽;离得亦近,可侧耳旁听。
这时,袁女正提着裙摆疾疾的奔至廊中,目光追逐美郎君消逝在水廊绝顶,缓缓回收,渐渐环掠四野,随后将双手叠在腰间,朝着两位阿姐款款一个万福,而后直起家,一字字道:“我、要、嫁、他!”
谢裒将手中茶碗重重一搁,斜挑一眼刘浓,沉声道:“奕儿,汝身为世家后辈,乃饱读诗书之辈,如此大喊小叫,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退下!”
谢裒深深凝睇刘浓,见其眉宇昂然,神态浑若孤松不群;心中迷惑扫荡而尽,面上笑意渐渐闪现,心中已起爱才砥砺之心,微阖着眼笑道:“出去续话。”
莫论诗或词,凡是立意绝佳,总可教人神魂与之共畅。
“阿父……”
刘浓若真能拜其为师,何其幸甚!
刘浓告别谢裒,面上带着微浅笑意,宽袖飞扬,木屐轻巧,仿似踩着枝头黄莺啼鸣的节点。将将转过院墙,谢奕从紧靠院落的假山上窜下来,人尚未站稳,便揖手笑道:“瞻箦,刚才谢奕一时胡涂,尚望六弟莫怪。”
谢真石幽幽一叹,漫眼一掠,顿住,提着笔顺手一敲,正中小谢安的脑门,嗔道:“安弟,如此岂是君子所为!”
嗯……
“何汗之有?”
“竖子……”
檐下,阶上。
谢奕无法,只得暗叹一口气,撇眼看向刘浓,见其犹自浑不在乎,心中顿活力恼,猛地一挥宽袖,将木屐踏得啪啪响,疾疾而去。
“是,阿父。”
呵,莫非他一向在那边偷听?
二人身后传来谢裒的喊声,谢奕浑身一个颤抖,嘴巴亦跟着一抖,脚下却涓滴不断,反而逃得更快。
余夏将尽,蝉褪莺起。
谢裒不怒反奇,饶有兴趣的捧起茶碗慢饮,暗思:品其诗而知其人,此子幼时所作之诗,孤绝清俊,浑若遗世而独立。若非早知他聪明异于凡人,教人怎敢信赖!但咏梅一诗为描景述意,尚可因灵慧而偶得;可这首诗,刚才咏时深切其意,绝非幼年弱冠者可为啊……奇哉,怪哉,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