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但求我心,瞻箦,落笔!”
眉笑,笔落,泼墨似一点。
经年铸剑。一朝霜雪!
眉尖一拔,吧嗒吧嗒嘴,自赞:“妙哉!大妙!”
嗯……瞻箦?
刘浓将胸中之气尽数吐出,刚才闭目所思之意却愈来愈清楚了然,正了正顶上青冠。拂了拂盘着的袍摆,将毫笔缓缓斜置墨中自润,双手捺过案上左伯纸摆布一分,纸纹滑中带质、极顺手感。执起紫檀镇纸,沉沉镇于两侧。
正中儒者恰是刘璠,眼瞅着赤香徐烟而起,再漫不经心的掠扫一眼刘浓,见其正闭目沉吟,心中暗自嘲笑:嘿嘿,三炷香尚不及一个时候!世家后辈自小皆是读书临帖,若无明师指导,鲜少有见晓得文章者,何况尚是经世典法文章!胸中未藏对策,莫说一个时辱,便是两个时候、两日,亦不过徒劳耗时尔!此子,倨傲骄狂,定然难成大器。嗯,当年……
阶下世人不知,纷繁侧目看热烈。
王羲之探手压了压镇纸未及的边沿处,毫笔则直竖如剑,书尽最后一笔。缓缓直身,提着笔打量,嘴唇开阖默念。
谢裒将茶碗悄悄一搁,瞥了一眼棋盘,顺手落字,淡声道:“此次刁协、刘隗所为。实属尽情放浪,凡是有识之士,皆不肯其擅弄朝纲。然,此乃国事,理应以正道缓缓图之!而兵者,诡道矣。危道矣!怎可擅动!”
王侃沉默落子,心中却苦笑不已:现在,王敦族兄已不顾家属之安危,便是王导族兄亦安慰不得,数年前更是杀了王澄族兄,去岁又杀了王棱族兄,谁可劝得了他,谁尚敢劝他!罢,能与谢、袁并肩应对刁、刘,已是足矣!至于王敦族兄,想来一年半载尚不会妄行。导兄,侃弟亦极力而为矣……
阶上三人虽知王羲之身份,然木已成舟,且这王氏小郎君向来孤傲,便是劝之亦定不成得,遂只好静观其变。
刘浓双手按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则随笔迹缓移,无声默述:“将欲歙之,必先张之,恰为贤人之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为正道之源也!道行三千,居位而思典,其典有三,天、地、人;乾坤自转人寰,各居其位为典,各司其职为法;典以司之,法例随之,浩大兮日月……”
目不斜视。缓缓一笑。将好,笔已润摆。提笔,不消思,就着如潮思路,倾泄而出。
世人皆奇,继尔皱眉思题,神情猝然大惊,忍不住的窃保私语,相互探听这卧蚕眉到底是何来源,为何要将射策公诸于众。而这考题怎地如此晦涩,既需做千言文,尚得咏赋!怪道乎昔年丙类考核无人得过,只余博士教员而无生员……
君子,不重,则不威……有了!
这时,孔愉转出竹林,疾疾行来。
刘浓不由宛尔,干脆随他,将箭囊抹掉,暴露其间竹简,仓促一掠,笑道:“贤人言:将欲歙之,必先张之……将欲弱之,必先强之……且以《庄》、《周》注释作经世策论,需行之以典法!”
“嘿!”
第二炷香,已尽七成。
褚裒行文只起了个头,便心烦意乱难以持续,皆因替刘浓悄悄捏着一把汗,等得半晌,见他尚闭着眼,只得悄悄作唤。
刘浓缓缓展开眼睛,眸子灿若星湖,微微一笑:“谢过季野,季野勿须为刘浓担忧!”
“唉!”
“然也!”
“哦?”
王羲之傲立在左,刘浓静秀于右,衣冠恰如昨,恍似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