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黑压压的人群堵塞了门路，袁氏武曲抽出腰刀，对着人群一阵狂喝，人群如水而散，纷繁奔到树下，藏在墙角里，躲在草丛中，探着一双双古怪的眼睛，看着刘浓一行人。
文吏冷冷看了一眼郭璞，不答反问：“尊客可知，上任主薄与典臣，亡于何人之手？”
然，当刘浓与袁耽并肩行于历阳县城时，却被面前所见这一幕所惊诧。即便刘浓在进江北之前早已心有筹办，也不由呆怔半晌。
绕道而行，来至城南之墙。
袁耽与刘浓并肩来到灯笼下，袁耽仰着头，指着灯笼笑道：“一入其间，可舍繁华，可弃烦忧。”
袁耽挑眉道：“杀之不断，禁之何意？”
灰褐色的城池破败不堪，坑坑洼洼的街面上污水横流，到处可见伏地而卧的烂布堆，袁氏部曲走上前一脚踢去，那些烂布堆一阵爬动后，闪现出一张张麻痹而茫然的脸。
街面两侧的商肆无精打彩的开着，不时有人进收支出，间或得见有人拉着小孩往商肆里一扔，商肆管事木然递过一片巴掌大的肉脯，亦或几枚五株钱。
身侧的近随道：“郎君，入城否？”
文吏不屑的笑了笑，淡声道：“尊客莫惊，那是一年前之事，自我家郎君来到此地，已无人敢行逆乱。”
郭璞问道：“夫子从何而来？”
江山如画，让情面不自禁的收回一声轻吟。
一眼之下，气度蓦地大开，但见城墙上爬满了人，上高低下一片繁忙，不时传来阵阵呼喊声。
百名袁氏部曲分作两队，一队居前持刀排众，一队居后不时眼望四周，神情尽皆谨慎。郭璞忍不住，再次问道：“为何防备？莫非草民敢行逆上乎？”
“神仙也，梦中乎，可解磨难乎……”
郭璞却仰天叹道：“怪道乎，王处弘身为历阳郡守，却居豫章遥镇而不临。此地，近乎蛮夷也！”
这便是历阳县城？
方才，他一向在替袁担忧心，现下却知袁耽早非昔日，先积威，再安民，分化权势，缓缓以图他日，进退已然有据，事也有轻重缓急之分，袁耽已投水而搅水也。
近随加大声音，唤道：“郎君！！！”
再入城内，行往城东。
刘浓道：“何往？”
“应是本地士族，前去方才路过之处，圈奴。”
郭璞皱眉道：“按晋律，贩奴需经公署草市，此属私贩，为何不由？”
郭璞浑身一抖，打了个激淋。
与此同时，广陵渡。
“莫非……”郭璞神情一怔，渐渐转头看向身后那些四下流离盘桓的人群，俄然间，恍觉那些麻痹脸，刹时一变，化作噬人凶兽扑来。
袁耽淡然一笑，卷起袍袖，大步而走。
一行人来到五丈高的城墙上，顶风而立，袁耽指着东面，笑道：“此城，昔日毁于胡骑之下，客岁来时，此墙独一丈高，城门不存，墙石藏于杂草。袁耽到此，首要之事，便是重筑此墙。”
刘浓笑道：“此举何如？”
“彦道，何故打趣刘浓也！”刘浓半半一揖，嘴角上扬，俄然想起一事，笑道：“临走时，无奕一再托我问彦道一事。”
袁耽面上的笑容包也包不住，怪模怪样的道：“此举，仿若未出闺之怨女也！不适于君，不适于君……”笑得前仰后俯，笑声朗朗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