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无奕……”袁耽蓦地回神,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谢奕,神情涩然,欲言又止。转眼之时,却见帘闭人退。
“速走,速走,切莫滞留。”
酒入胸中,七分暖,三分寒。
闻此一言,刘浓多日来阴霾的胸怀裂开一条缝,暗觉丝丝轻风吹入胸中,将愁绪一点一点的剥离。跳下车来,向小谢安伸脱手,笑道:“安石,情之一物,即乃胸怀之念,思念常久,若海静流。刘浓居上蔡,常忆安石,安石何如?”
褚裒瞥了一眼魂不附体的袁耽,嘴角窃窃一笑,用心把盏重重的一顿,正然道:“彦道,此时髦不为功成之际矣,若欲替刘并州正名,难,难难难。”说着,凝着眉头,好似在想有多难。
闻言,小谢安正了正小青冠,扫了扫小月袍,朝着天上冷月一揖,对着身周世人团团一揖,继而,按膝而起,度步至正中,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挽于胸前,目光如星辉,缓缓扫过在坐诸君,慢声道:“此事之所难,难在有三。其一者,乃为刘……刘小娘子之身,可否有人左证?其二者,中山刘氏乃上士门楣,按昔年晋律,若失牒谱,当以五户上士联名左证,方可经大司徒府酌之以情,复入庭议。而此,即出其三,斯人已作古,若行旧事复提,恐为人诘难!”
小谢安眉头微皱,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叹道:“唉,五木君已不复往昔矣,其何如哉!情也,何物也,委实令人生畏也!”说着,浑身一抖,眼底透露鲜明。
“然也。”刘浓浅笑,谛视挪步走向车尾的袁耽。
“咦……”而此,世人皆惊。谢奕抖了抖眉,摸着下巴浅笑。褚裒神情出色,嘴角却暗笑。唯有刘浓心知小谢安聪明非常,待其若至好,遂把盏一搁,轻声道:“安石,君且谋之,当以何为?”
“嗯……”袁女正冷冷一瞥。
“小妹……他处……”刘浓眉头时皱时放,心机一转,即明其意,暗中也有些害怕袁女正,当即便道:“城东另有一隅,可堪静美,然恐阿姐……”
袁耽一怔,神情难堪。
“未至……”袁女正跳下车来,眯着眸子,摆布一瞅,恁不地瞥见微湿草地中的车轮印,但见轮印庞杂,明显曾有很多牛车停顿于此!心中顿时怒了,抓着裙摆,噌噌噌,踩着小木蹬踏上车辕,双手叉腰,放眼一看,只见青柳幽幽,茫絮飞飞,几曾得见心中人。微酸与委曲层层袭来,眸子眨了两下,却无眼泪可流,抹了抹眼角,娇声喝道:“终将一日,定将汝抓住,拔羽,却首!”想了一想,狠狠的补道:“断足!!”
月如眉,浅弯如水。
袁耽眉头紧皱,拉着刘浓快行几步,沉声道:“小妹已去渡口,若未见瞻箦,必定寻来,此地不宜久留,瞻箦可有他处?”
小谢安伸出双手,表里一摆,淡然笑道:“如果如此,即乃其二。自晋室立于江左,现在之上士,不敷双十之数,且身在建康者,不敷十数……”言至此处一顿,仰着下巴,翘着木屐,笑道:“陈郡谢氏、袁氏,当为此中矣。”
“妙光,妙光……”袁耽眼亮如星,搓动手便向车尾走,浑然忘怀方才焦心之事。
“谢安亦思美鹤……”小谢安眼若深海,定定的看着刘浓,在其心中,自幼即以刘浓为表率,动静举止与刘浓近乎分歧。现在,看着刘浓伸出的手,面上一红,将袍一缭,跃下车来,负手于背后,笑道:“五木君神光合离,时而搔首,倏而暗笑。其暗笑当为思美,其搔首,却已忘矣。美鹤,此乃君幼时之言,情难自主,情起,而一往情深。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