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尚,此言差矣!”
刁协见司马绍眸子充血、额角渗汗,想起一事,心中悸恸如潮涌,硬着头皮上前,沉声道:“陛下,臣另有一请。”
想着,斜眼看向龙床上的司马绍,见天子眉头深琐、神情难堪,心道:‘臣当为君谋,臣当为君忧,刁协岂可置身于后。’当下,暗一咬牙,甩着袖子,捧笏而出,朗声道:“陛下,此事隔年长远,干系严峻,不成轻视。再则,按律当陈情大司徒府,复行庭议。此时议之,分歧礼法。”
莫非,司马氏果乃得位不正乎?如此晋室,贻笑青史也!父皇也父皇,莫非孩儿亦将如父皇,避退于琅琊乎?
顾、陆,竟然连袂觐谏!
一时候,一浪又一浪的惊赫之意,铺天盖地袭入殿中,衮衮诸公神情大愕。稍徐,玄绯翻浪,便见得谢袁两族后辈尽起,另有与两族交好的世家一并而起,纷繁揖道:
“陛下,北地将士不易也!”郗鉴迈着方步,挺胸而前,声音略显沧桑:“神州蒙难,将魂待血,我等岂可坐食安誉也!故,臣亦附成都侯议,当持正,当还誉!”
刁协昂首俯视着温峤,冷声道:“泰真高洁,刁协不及也!然,刘越石部将投胡,乃确证之事!若其乃忠臣,为何部将未归建康,而背投石胡,如此,安敢言忠矣!”
闻听着声声长唤,司马绍如坐针毯,紧紧的拽着床首雕栏,深深的吸气,缓缓吐气,眼睛却越眯越细,缓缓扫过殿中林立的百官,但见附议者竟有八成,唯余刁协一党噤若寒蝉,心中蓦地一恸,转意间万念俱灰。大朝觐之庭议,图已尽,匕已显!
“然也,越石部将确已投胡矣……”
“哦,另有此事……”司马绍眼底蓦地一缩,极力忍着颤抖的嘴角,按着龙床稍稍动了下肩头,眯着眼睛看向大司徒王导,笑道:“爱卿得闻此事乎?”
思及名流,刘浓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刁协。
“启奏陛下,臣,再无他意。”刘浓深深一揖,沉默徐退。
“呜呼,忠奸实难辩矣……”
锵锵之声,凛然自威,满殿沉寂,落针可闻。众臣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中顿时了然,暗想:‘怪道乎温泰真庭议此事,原是有镇西将军之助,刘镇西携大功而谏,此事当作,吾当……’
“雪忠臣,誉孤女……”
二人眼角余光一对,袁担心中微微一松,肩头亦随之一软,懒懒的将玉笏抱于怀前,老神在在的背靠着庭柱,竟闭上了眼,何如,眼皮却犹自悄悄颤抖,仍旧不安。
“陛下!”
少倾,司马绍面上挂着笑,将刘浓虚虚一扶,笑道:“刘爱卿牧民于北,熟知北事,该当闻卿之言。”
却于此时,殿中响起朗朗之声,璇即,绯色阵营中有人缓缓起家,未看刁协,捧着玉笏独自行至殿中心,朝着龙床上的司马绍深深一揖:“陛下,臣有禀。”
“陛下!”
重重的唤声响起,如雷贯耳,震得司马绍浑身一震,继而,缓缓开眼,斜眼一看,见是刁协,往左一掠,乃是纪瞻与郗鉴,前者目光焦心,后者目光如炯。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一片。莫论玄绯,尽皆私语如潮,更有甚者思及关窃处,眼中神光聚散,悄悄注向大司徒与一干王氏后辈。大司徒平静自如,微微高低点头,细细一观,仿若已然睡着。王羲之等一干青俊后辈,面色微红,眼观鼻、鼻观心。司马绍眉头松展,瞅了瞅默如蜡塑的纪瞻与郗鉴,暗自松得一口气,稍作倾身,大袖一展,便欲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