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荟蔚一声娇喝,捧着竹简快步上前,将刘浓打横一栏,迎视着他的目光,半分不让,斯须,明眸渐黯,若雾隐南山,微微后退一步,凝眉想了一想,抓着竹简的手指,根根泛白,俄而,抬开端来,踏前一步,问道:“郎君所闻,乃何也?”
“呜嗡,嗡……”正自悠思悠思间,笛音传来。
心中空落一絮,面却不改,将简卷起来,挑帘而出,牵着小谢安的手,走向院中,边走边道:“安石,温泰真可来?”
“且,且慢……”语声轻颤,前字若蚊蝇,后者渐作决然。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间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疐。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稍徐,刘浓命车夫寻声而往,待至一处幽僻之所,著雪正站在车辕上,手捉长笛,搭眉瞭望,见了刘浓,眉色极喜,提着裙摆跳下车,欢畅着奔来,好似一尾花蝶。
车去林静,林中深处却蓦地闪出一人,瞅了瞅刘浓所去之西,瞥了瞥著雪奔赴之西,目光开阖时,面上七星一阵颤栗,而后,以拳击掌,不住盘桓,嘴里喃喃有辞:“此女乃宋祎之婢,宋祎乃司马之姬……萧氏义女,司马之姬,宋祎……”继而,眼睛豁然一亮,甩起宽袖直奔林外,待穿出竹林,踏上等待于外的牛车,对车夫道:“速往刁府。”
“诺。”青袍领命而去,身影三晃两晃,隐于林丛中。
车身慢摇慢摇,成都侯心中时而安静,倏而波澜,顾众神情不冷不热,却为刘并州正名一事非常上心,马上便应允。自顾荣亡后,顾君孝尚未起,是以顾氏仿佛居陆氏以后,而此番为刘并州正名,乃谢袁主事,且处王敦之乱后,再则,另有朝中诸公帮衬,实属十拿九稳。顾众乃何人,顾氏之族长,岂会不知此事看似简朴,实则关乎世家联纵。是故,其意不难推断。
“且慢!”
左手在颤抖,胸中滔卷浪,成都侯淡然看着巾帼髻上颤抖的步摇,缓缓将左手负于背后,语声平平:“吾不知也,从心而来,却忐忑难安。去不思见,焉知,忽逢道中……”说着,微微一笑:“蒹葭,别过。”右手一卷,笼袖于背后,刚好遮住左手,提步欲走。
刘浓抹了抹竹简边沿的灰尘,定定的看着她,缓递简。
青牛扬蹄,踏着夕照,挑着弯角,沿水而行,待至篱笆墙外,扇了扇耳朵,朝着青一半,红一半的画院,哞的一声啼。
城西,夕照娇媚,仿佛玉盘羞红了脸。
刘浓告别拜别,顾众将其送至院门外。二人互作一揖,刘浓踏上牛车,命车夫回转城西别墅。
哗啦啦,竹简复坠,顾荟蔚忙不迭地去捡,何如手指却颤抖不休,拾了几番亦未拾起来。刘浓沉默一叹,弯身去捡,殊不知,手背却传来微寒,如冷玉悄浸。
“是呢,是呢,小娘子常言,梅若失雪,少却三分魂,雪若失梅,徒留满野白。”著雪一叠连声,不断的点着头,遂后,眸子滴溜溜一转,接过青玉笛,却将手中长笛递给刘浓:“小娘子昔日有言,刘郎君若笛,一体而多窍,不语亦潇潇。尚望刘郎君通体浑一,助我家娘子,融身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