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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郎君之命,抵西击匪,但观千人以上流匪者,即杀无赦!”
稍徐,遥遥的天涯,滚来一骑,来者身披青袍,背插长剑,马脖挂着两颗滴血头颅。
是日,金丹渐渐爬出深渊,尚未至东天之端,已然洒下万道霞光,将建康宫染作通红,昨夜终宵轻雨,目前晨露洗玉阶,晋室百官衔着青玉阶蒲伏而行,待至罢履廊,沉默脱履,未有一人出声,眼角余光却凝睇着阶下矗立的金甲剑士。
司马睿按着剑的手,颤抖、翘动,嘴角胡蓄微滚,冕珠互击,其声微微;刘隗胸滚若潮,缓慢的溜了一眼刁协,捧着笏的手背青筋凸现,内心则暗骂:‘为何非乃诛刁协,而欲悬吾之首?王处仲,王处仲,匹夫矣!安敢如此欺我!欺人太过矣!!!’
司马睿眉头一皱,摆了摆手,转动着龙首掠过殿中百臣,嘲笑道:“何人,可阅之!”
宫人颤抖着接过表,托表而进。
“臣王敦,陈情陛下:隗,佞邪谗贼,威福自在,妄兴事役,劳扰士民,赋役烦重,怨声盈路。臣备位宰辅,不成坐视成败,辄进军致讨,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太甲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忠,殷道复昌。愿陛下深垂三思,则四海安,社稷永固矣。”
剑士闻之,挽手于眉,朝着殿内重稽。稍徐,斜斜抬首,望了一眼天之东。
刁协看了一眼王导,再看了看浑身轻颤的刘隗,暗中不屑,捧笏道:“陛下,此乃谋逆也,论罪,当夷九诛!”
“武昌……”
司马睿闭了下眼,强忍着滔天怒意,微微倾身,俯视龙朽隆钟的王导,内心庞大难言,沉声道:“季父,自南渡而来,吾待季父若侍亲。为何,本日却闻,大将军欲行不臣也?”声音沉稳,未见起伏。
遂后,按剑回床安坐,镇了镇神,看了一眼蒲伏于地的刘隗,缓缓撤剑在手,手抵剑锋,冷声道:“逆臣自逆,天必亡其于不义!今,社稷悬危,百姓涕零,朕当亲披战甲,战逆于野,众臣若从,当执旌鱼披、备战!”
吴县,果如郎君所料,沈氏欲携裹吴县诸族,滚雪入建康!罗环冷冷一笑,看了看天上日头,缓缓撤刀在手,喝道:“诸曲听领!”
朝阳东升,霞光如披,晃得人直欲闭眼。
艳阳高照,吴兴刘氏庄园。
至中庭,甲士伸展双臂,宫人奔来,替其卸甲,仅着内裳续进,待至殿外,甲士瞅了一眼身下烂席,嘴角微微一裂,就席默跪,长稽。此乃稽礼,并非膜拜,士人,见天子不跪,作稽。待礼毕罢,从怀中取出一表。
罗环顶盔贯甲,按剑雄立于庄墙,目注沈氏庄园方向,嘴角斜挂一抹嘲笑。墙内,两千五百铁甲,挎刀、携箭,阵列,默而无声,唯余阵阵清风,斜卷白袍若浪展。
宫人们拖长了鹅公喉,沿着觐见街一起铺,此起彼伏,直至阶下。金甲剑士闻知,面不改色,左手虚按腰剑,衔着朝天百阙阶而行,金日之眼层层俯逐。
金日若眼,穿透华殿,洒于百臣之冠。
裘冕十二章纹微微闲逛,司马睿挪身至床沿,倾身看向王导,见大司徒目光平允而髯毛浅颤,遂转走目光,冷声道:“传表入内。”
“安敢为之,该当持剑以伐不义!”
“马上,尽起吾甲,沿吴水袭卷诸县,号令吴人,从伐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