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骑即若飞蝗,于城无忧,专肆掠野,风险实大,刘浓稍作思考,把盏一搁,沉声道:“冉良、王平听令!”
陈眕慢腾腾落座于刘浓劈面,将掌中秋蝉置放于案角,蝉离掌而不飞,若非羽翼犹颤,几若汉八刀!老族长瞥了一眼尚未抬离的沙案,笑道:“昔日马伏波堆粟即山川,现在华亭侯煮茶观天下,华少而英发,犹胜马伏波矣!然,马伏波其人,并非君子矣,因际逢会,成亦而此,衰亦而此。华亭侯,觉得然否?”
半个时候后。
刘浓瞥了一眼月洞口,按膝而起,摆手道:“尽遣雷隼逻骑,扑捕洛阳。桃豹极其擅逃,诸将需戮力而为,唯愿此战,侵袭如火,削其首而标旗,震慑二胡!”
刘浓浅笑道:“但且言来。”
陈眕抿了一口茶,淡然道:“何者为优?若言当今之世,石胡强胜,刘胡亦控雄兵二十万,复观江左,大将军屯甲十余万,勒令而不前,晋室已然势危,足不出建康。诸此,孰优孰劣?”
刘胤看了一眼唐利潇,浓眉一挑,嗡声道:“郎君,来而不往非礼也,擅守者必定擅攻,只守不攻非行兵上道,若得三千骑,刘胤即愿一战,斩桃豹之胆,以好为今后计。”
刘浓早知其暗窥于外,当即微微一笑,按膝而起,疾行几步,揖道:“刘浓,见过陈尚书。尚书若不弃,无妨一道批评。”
“非也!”
不愧为颍川士族之首,长长一言,剥蚕抽丝,已然道尽天下走势,刘浓心生佩服,面却不改,抹了下左手,缓缓起家,直面陈眕,缓缓挽袖至眉,渐渐一揖:“天下若棋盘,众生若棋子,各行其道,各垒其营。陈尚书只知诸事,却不知刘浓,现在,刘浓无言以对,但有一约,愿与君谋。”
月勾上弦。
刘浓捧起的茶盏滞于半途,星目炯然,直视陈眕,沉声道:“道居上善,非同类而难论好坏。二胡逆道而行,妄起兵戈,造乱天下,中原之土为其分崩离析,赤地千里不闻人语,大河表里尽飘血颅,其罪难书,其罪难言!纵观千年,唯此二僚不敷为人!兵势有云,杀之若可安,即行杀之!刘浓鄙人,毕生之愿,誓捉其首,插于旗颠!!”
“蝉……”
桂花落,香满小楼,寒蝉掠翼,抖落翅尖桂瓣,临潭一跃,映潭徐飞,待至小轩窗畔,窥见内里烛影摇摆,且窗斜一缝,当即“啾”的一声,扎入窗内。
而现在,刘浓就着丝丝蝉鸣,身袭修颀箭袍,跪坐于树下笼影中,在其身侧,摆布成列,刘胤、言续、北宫、薄盛、唐利潇、冉良、薛礼、王平诸将,一一在坐。
陈眕却半分也不惊惧,反微微倾身,把玩着案角寒蝉,淡声道:“华亭侯所言甚是,白天,吾观亭侯战卒,足堪百战悍锐,胡酋亦难敌。刚才,吾不慎得闻,亭侯欲取桃豹之首,震慑诸方。其势壮哉,其心壮哉!然,吾有一问,华亭侯万军齐动,可堪足月否?”
陈眕放声纵笑,将秋蝉捉于掌中,身子渐渐站起来,冷声道:“华亭侯当陈眕乃三岁螟童乎?汝南一郡,即使丰庆,扶养万军已乃其极!内安尚可,外伐实难!现在之时势,士稚行一桃杀二士,搅乱二胡。然,时也命矣,现在士稚亦将亡,恐二胡尚未内伐,已然挥军南下。如是,临时不言祖氏内忧,且言豫章,届时,敌临两面,忧从中起,亭侯将以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