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身对郭璞道:“既不是以诗换诗,莫非是以卜换酒?”
卫夫人眯了眼,颀长的眼角直挑,仿似勾针,指着案上诗稿,说道:“有冰雪之气,有青泉之清,嗯,倒也罢了。这首诗,但是你所作?”
江东士子抖擞反击,北地世家齐声嘲笑。那士子环顾摆布,见身侧四周皆是北子,一时势孤,只得忿忿而言他。
郭璞既擅赋诗,岂不好酒!大喜,凑身而前。刘浓晒然一笑,再置杯盏,与他斟得一杯,奉到其面前。
卫夫人没有昂首看他,目光注在案上的左伯纸中,唇间犹在吟哦:“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
寻声而望,一行十余人,自高处而下。俩人连袂并行于前,左边的人,儒服高冠四十有许,丹眼凤目,蓄着三寸短须,是兖州刺史郗鉴。右首之人,三十多岁,四方脸孔略长,浓眉刀唇。头戴青纶巾,内着雪色单衫,外罩青纱绢袍,腰间束着一条月白玉带,是司马睿的亲信权贵王导,王茂弘。
四道目光已知,他便不再四顾,尽管安然抚膝而坐。
婢女行于前,山风拂于后。前面的婢女尖船绣鞋穿得缓慢,仿佛想起了甚么,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小郎君,盈盈一笑,避在了一侧。
郭璞行占,脚步轻缓,非丁不八。嘴里一阵天语听之不清,随后将那盒小龟壳一扔,有伏有仰。细细一阵辩,弯身拿起龟壳,不言不语的谛视着刘浓。刘浓与其目光一触,只觉似被火灼,他却不避,反而笑着将酒杯再奉:“郭参军,请喝酒!”
贺循抚须倾身,细酌诗句,一翻皱眉展眉,吟哦连连。很久,方才起家,也不言诗,催促道:“快快卜卦。”
新亭对泣非是在四年后的西晋灭亡,而就是在此时。在此次集会中,周顗便会哀泣:风景依如昨,江山却已换。而王导恰是要借此次雅集机遇,奋发北地世家之心,出言:我等皆为英杰,当共戮力王室,光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方才行到潭边,一眼便见卫夫人正与朱焘在说着甚么。满潭圈围的尽是世家男人,就只要她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婢儿描红着绿。有那江东之地的士子不熟谙她,纷繁作奇,往那边指指导点。
郭璞正斜倚在远方一株柳树下,似是在看卫合作画,实则一向便盯着他。那目光不成辩,不成言。刘浓启唇一笑,心中对这古时占卜之法,更是惊奇:这家伙,莫非真的算出甚么来了?
这多数就是王羲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既然已偷作了,也只能一偷到底。刘浓只得点头。
转眼而过。
那青袍小郎君见刘浓避走目光,反而左看右看,心中更是猎奇,忍不住的就想站起来,却为王导所制。
郭璞眉眼沉沉,似落入诗句当中,对她之言竟未听真,反倒将那诗悄悄念出:“冰雪林中著此身……”
刘浓微微一笑,正待与他再续。这是他特地让刘訚备的,只带来三小壶,便是想拿到这南山来,让好酒的世家后辈晓得。今后……
青袍小郎君按膝而起,指着刘浓,说道:“阿叔,那边,另有一个更小的。”
郭璞神采一凛,从袖中取出一物,是卜签,想了想,又放回袖中。取了一盒龟壳,上前问了刘浓几个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