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微惊,双手把着酒壶,嘴角轻扬。卫夫人仿似未瞧见他的惊样儿,只伸出一根素长的手指,在案上扣了扣。
贺循抚须倾身,细酌诗句,一翻皱眉展眉,吟哦连连。很久,方才起家,也不言诗,催促道:“快快卜卦。”
心中格登一跳,本来是他,怪不得这般气度。也罢,瞧这厮那样,就晓得他现在还不是国舅爷,咱惹不起,可躲得起。
那青袍小郎君见刘浓避走目光,反而左看右看,心中更是猎奇,忍不住的就想站起来,却为王导所制。
最后一道,不是别人,恰是阿谁俊美的家伙,这也是最阴的一道。刘浓悄悄叫苦,只是出了个小主张,便惹人掂记,这厮也太小器了。他从朱焘口中得知,此人叫庾亮。庾亮,庾亮,庾琛!
寻声而望,一行十余人,自高处而下。俩人连袂并行于前,左边的人,儒服高冠四十有许,丹眼凤目,蓄着三寸短须,是兖州刺史郗鉴。右首之人,三十多岁,四方脸孔略长,浓眉刀唇。头戴青纶巾,内着雪色单衫,外罩青纱绢袍,腰间束着一条月白玉带,是司马睿的亲信权贵王导,王茂弘。
念到一半,晃觉身浸雪林,神态为之所拘,从速脱身而出,赞道:“此诗虽言辞朴实,可立意冰清若森,非是风雅之人,不能作!”
此中一道是郗鉴,他正含笑的看着本身,满脸的赏识之意。看得刘浓不由得缩了脖子,这目光也太勾了,真是岳丈看半子吗?你的半子应当是王羲之才对嘛。
方才行到潭边,一眼便见卫夫人正与朱焘在说着甚么。满潭圈围的尽是世家男人,就只要她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婢儿描红着绿。有那江东之地的士子不熟谙她,纷繁作奇,往那边指指导点。
舒出一口气,大赞:“虎头,此酒极妙,莫非来至九天寰宇之美酒,人间哪得此物。妙哉,妙哉,再来一盅!”
刘浓细视王导,见其面色呈和,对着潭身四周,团团一个作辑,又与几个状似大名士的人物谈笑东风。见得潭边有一方巨石,尚未有人入坐,便叮咛侍从在巨石上置案,携郗鉴同座。郗鉴欲坐右首,他却始终不予,非要自居在郗鉴之下。
思及卫世叔所言,此人外儒内雄,果然一言而中的。
郭璞正斜倚在远方一株柳树下,似是在看卫合作画,实则一向便盯着他。那目光不成辩,不成言。刘浓启唇一笑,心中对这古时占卜之法,更是惊奇:这家伙,莫非真的算出甚么来了?
郭璞眉眼沉沉,似落入诗句当中,对她之言竟未听真,反倒将那诗悄悄念出:“冰雪林中著此身……”
刘浓心中猜想,一个小屁孩,能有如此神态,又不似本身这假身之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朱焘哈哈大笑,有人投目而视,他却浑不在乎。反拿眼一瞪,那人淡然一笑,缓摇麈尾,避过他的眼神,恰是庾亮。
郭璞笑道:“有此诗专美于前,郭璞怎敢再行提笔,正要借所擅之占,为这小郎君卜上一卦。”
刘浓一一而答,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大汗,巨汗:我的来源本就不明,可千万不要被这神棍,给算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卫夫人微一点头算是回应,郭璞晓得她性冷似冰,高慢且傲,实为女中俊彦。浑不觉得意,把那首七言绝句细细一看。
郭璞大摇其头,一眼却掠到问话之人,从速躬身而礼道:“郭璞见过贺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