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笑容溢色,再问:“莫不是,虎头觉得我的学问,不敷?”
刘浓再行顿首:“伯父之勉,虎头定当铭记于心,得此字书,已是汗颜谨受,岂敢再授伯父敬爱之圭!”
说着,他提着半壶沸水,将伏在茶碗中的茶叶,拂得九起九伏。一阵翻卷以后,刚好七分满,色呈碧绿,犹若一汪秋湖。细细一观,根根饱满的青茶倒竖于水,似沉未沉。而他则拿起茶碗,微微一荡。
此等人物,又是王谢以后,虽将注籍重兴家属,但有卫叔宝的保举和他本身的风骚,定能挤身士族。郗鉴年幼之时也曾贫寒,本就不太在乎门弟,只要能说得畴昔,有才有姿便可。嗯,断断不容错过,贰心中盘算了主张,搁下茶碗,笑问:“虎头,汝可有字?”
刘訚则与郗鉴带来的侍从远远的候着,说着些江东、兖州的民风情面。小郎君刚进公堂,他所引的阿谁大人物便坐着牛车来了,细细一问,就入了府君内院。他也就斜斜的倚着牛车,表情轻松。果不其然,只得盏茶工夫,便有随畴前来相唤,说是小郎君蒙府君相邀,正在府君内院雅谈,要他前去奉养。
刘浓虽敛眉而沉默,但也知羽士寒百姓有别,特别是在这品级森严的晋时。就以明天为例,若本身真是流民,又未逢当时,恐怕就会让那奸宵之人得逞。那县丞也是个入品官人,可朱焘说拿就拿了,底子就不在乎,这便是门阀。而郗鉴的设法,他当然晓得,大师都是点到即止,心照不宣。至于将来,那还太久。郗鉴在考量他,他又何尝不会在今后观度那大有才名的郗璇、郗子房呢。
朱焘凑前一观,见得左伯纸上有一行笔法独倒的草书,深沉而慎重,丰茂宏丽,转笔决而不滞,果然不愧是驰名的书法大师。
郗鉴扶起他,越看越喜,笑道:“若要我赐字,且换个称呼来听。唤我一声,伯父。待得他日,再换。”
如此,也算是小订婚了!
一翻风云搅水,活着家大族后辈的眼中,不过云烟绕雾罢了。
县公署内,是一排错落有致的石院,因朱焘为府君,便将院中青石撬开无数,移值了四时花木。县中之事,若不干系士族,自有县丞、主薄摒挡。而他则整天流连在那花木当中,携着美婢,吟秋悲冬。
一声牛鸣响起,刘浓回回身,只见在身后行来了两辆牛车,此中一辆车上沉甸甸的,压得轱轳吱吱作响,青牛也有些不堪负荷的模样。而另一辆车中则跳出了一个美婢儿,恰是那朱焘的贴身女婢中的一个。
车骑大将军、南昌县公、太尉、太宰,另有那些留传后代的书贴与文卷。苏东坡更曾写诗而赞:“人哪识郗鉴,天不留封伦。”,这么一个文武安国的人物,学问岂能不敷!
刘浓心中如鼓擂,这下就算是个傻子都晓得郗鉴想干吗了。郗鉴,郗鉴,半子快婿!啊,他是王羲之的岳父。
这,这……
“妙矣!”
晋时名流好酒好茶,但那酒在刘浓尝来,淡若寡水。煮茶则过浓,用的是炒茶烹煮之法,虽能驱乏,可失之清神,远不及后代那位高人的独传伎俩。刘浓曾想与他学茶,何如那高人言贰心不正,只让他旁观而不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