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脆响,她手中的细笔坠落,黑墨四溅之下,恰若涂得点点云团。
两荤两素,一盅浓汤,另有满满一瓮细粟羹。荤者,光彩橙黄,乃是小鹿脯与黄獍胁,俱乃滋筋补骨之物。素者,碧绿如玉,一碟桂蜜伴胡瓜,一碟酱伴鱼腥草,皆是郎君爱食之物。
‘寄父身子尚未尽好,言语犹且囫囵呢,如何可捉雪兔?’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心中微微失落。
“噗嗤……”、“嘻嘻……”众女掩嘴偷笑。
便在素衣女子抓着裙摆,正欲嵌入室中之时,身后响起脆嫩的呼喊声。闻声,素衣女子莞尔一笑,将怀中木盘递给婢女,回过甚来,只见月洞口飘来一个小女孩,年约四五岁,未系总角头,却梳着双耳垂环髻,细眉若弯月,瑶鼻似葱尖,樱唇半点,精美的小面庞。身上则披着大红色的小斗蓬,将小巧的身子悄悄一笼。
“郎君……”身后传来轻唤,众女已将物什备好。那人剑眉一放,洒然轻笑,落座于案。
那人嘴上笑容更浓,紧了紧肩上鹤氅。
小女孩脚步踩得缓慢,待转过梅花映雪屏,行至中室口,未有弯身,两只小脚相互一噌,刺着雪莲的青丝履即作一软,洁白小萝袜踩着同色苇席,欢畅的奔过书室,直入阁房,揉身至木榻边,一把拉着坐在床边的人双手,娇声道:“寄父,本日雪浓,捉雪兔。”
上蔡,雪下得正紧。
“唉,罢了!”那人剑眉紧皱,继而陡转即逝,瞅了一眼那名唤‘汝南郡公’的小伊威,抿了抿嘴,继而,曲起手指,照着那小伊威的脑门,悄悄一弹。
“绮月……”阁房有人回应,其声清冷,略带多少黯哑。
待婢女铺上苇席,那人嘴角一裂,对着茫茫瀑雪揉了揉左肩,既而,将双拳对在胸前,深吸一口气,璇即,手臂不住加劲,向摆布缓括、缓括。一干女子们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待见他神情如常,竟然齐齐的吐了一口气。
院中颇静,唯余雪蝶拍窗惊帘,浑身裹素的女子抱着木盘转廊而来,萝裙扫雪之际,踩落浅痕一行。待至阶上,抬起手腕抹了抹额间细汗,继而俯身倾耳,细细一听,但觉室内一派安然,眸子一弯,悄悄叩了叩门。
“摹帖……”小绮月顿时焉了,细眉乱拧,嘴角斜撇,却不得不乖乖的提起裙角,朝着他福了一福,继而,落座于案后,拾起双龙衔尾笔架上的细毫笔,在乌墨砚中荡了一荡,咬着雪齿细贝,偷偷斜了一眼书帖,冷静临起帖来。
三女跪在案畔,冷静繁忙,素手交叉间,不时闻得冠缨轻触声。那人将神情扭捏的小绮月放下来,牵着她的手,沉默走到窗前,揭开帘,推开窗,阵阵雪风劈面来,令民气神寸寸绽放,凝目一看,但见风韵妖娆、雪蝶光辉。
“汝,汝南郡公……”小绮月眉梢一抖,嘴巴张得老迈,手中不由得一颤,笔尖再度一滑。
细笔雍娟,笔迹婉约:“博收群史,得古名姬二十余人,共成一卷,尚未删定,不敢上呈。摹锺繇三帖,愧未似为恨,直欲废书耳。酷寒知体更佳为慰……”
素衣女子瞅了瞅帘内,伸指靠唇,令婢女禁声。两个婢女露齿嫣然,却不闻声,喧闹若画。
“咳,咳咳……”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由室内传来。
“莫逃,莫逃,洛羽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