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绮月转腕荡墨,半点小唇尚且悄悄吟哦,未几时,玉额即现珠汗,笔尖亦微微颤抖起来。那人见了,剑眉紧皱,嘴唇越抿越薄。小绮月本已心怯,眼角余光也一向溜着他,见他不喜,心中怦怦乱跳,一个不留意,笔尖猛地一滑,顷刻间,便见一道墨线直飙,将满纸书卷横拉,恰若一剑中剖。
月洞外,伊人腰瘦,正掌着橙黄色的桐油橙,浅浅放笑。素衣女子见了,脸上微微一红,璇即,端起双手,朝着月洞外的女子欠身万福。那女子温馨一笑,还了一礼,遂后,调转桐油橙,提着裙摆,沉默拜别。
“唉……”那人长长一叹,鼻子颤了两下,皱着眉头,端起陶盏,咕噜噜一阵饮。身边的小绮月定定的看着他,细眉轻挑,小嘴微张,晶莹苗条的鼻子,一抽一抽,心道:‘好苦,好苦,寄父真不幸……’想着,想着,吐了吐舌头。
便在素衣女子抓着裙摆,正欲嵌入室中之时,身后响起脆嫩的呼喊声。闻声,素衣女子莞尔一笑,将怀中木盘递给婢女,回过甚来,只见月洞口飘来一个小女孩,年约四五岁,未系总角头,却梳着双耳垂环髻,细眉若弯月,瑶鼻似葱尖,樱唇半点,精美的小面庞。身上则披着大红色的小斗蓬,将小巧的身子悄悄一笼。
俄然,院别传来阵阵欢畅的笑声,继而,皑皑雪毯中窜来两个小灰点,溜得缓慢,仿佛两条灰线。稍徐,此中一条止于桂树上,璇即,即见那物吱吱一叫,两条短腿猛地一蹬,窜上了桂树,抖落丛雪蓬蓬。而另一条则横冲直撞,“嗖”的一声窜上了雪阶,绕着廊柱转了一个圈,俄而,麻豆大的小眼睛一转,捧着一枚坚果,人立而起,一步步挪到小绮月面前。
“织素阿姐,织素阿姐……”
三女跪在案畔,冷静繁忙,素手交叉间,不时闻得冠缨轻触声。那人将神情扭捏的小绮月放下来,牵着她的手,沉默走到窗前,揭开帘,推开窗,阵阵雪风劈面来,令民气神寸寸绽放,凝目一看,但见风韵妖娆、雪蝶光辉。
如此一幕,格外静湛、安然。
织素眉心一颤,将窗半掩,拉下蔷薇细帘,用手将矮案上的雪抹了,将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婢女递手炉过来,伸手接了,捧着滚烫的手炉捂了捂,待手上寒意尽去,走到烛案边,跪坐于苇席中,拾起精美的烛剪,探剪将旧芯一剪,遂后,歪着头瞅了瞅燕踏兰花熏香炉,见内里已浅积一尘灰,转头看了两名婢女一眼,冷静一叹,把隔夜旧灰卸了,将寥娜残香灭了,复燃新香,待暗香如徐之际,抬起脸来,朝着那人温婉一笑:“郎君,伤筋动骨一百日,现在筋尚未聚,骨尚未阖,切切不成……”
院中颇静,唯余雪蝶拍窗惊帘,浑身裹素的女子抱着木盘转廊而来,萝裙扫雪之际,踩落浅痕一行。待至阶上,抬起手腕抹了抹额间细汗,继而俯身倾耳,细细一听,但觉室内一派安然,眸子一弯,悄悄叩了叩门。
‘寄父身子尚未尽好,言语犹且囫囵呢,如何可捉雪兔?’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心中微微失落。
婢女点头道:“不知。”
食不言,寝不语,那人与小绮月对座,沉默就食。待食毕,织素见他本日多食了一碗羹,眉眼弯成了月牙儿,遂后,眸子一转,走向室外,去而复返时,捧了一盅热气腾腾的滚汤出去。那人一见滚汤,眉头便是一皱,神情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