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载孤单于船头,浑身缟素。船行于水,轻风泛动,渐临建康,她的心中却忐忑难安,一晃数载,物事人非,事事可休?
茶汤两盅,一者自饮,一者在对岸。
钱塘,武林水。
……
孤零飞石沉伏于浪,中有一人,一案,一琴……
恰于此时,蓬舟泊岸,王羲之懒懒起家,将绳索抛向岸上,当即便有侍从将绳索系于柳树杆,支起长长的舟板,王羲之抖了抖袖,踩着木屐登陆,待至岸上,蓦地回顾,朝着舟中二女笑道:“璇儿,顾小娘子心中自有山川,故难见别物。此情,乃为心痴,此情,是为自知。”言至此处一顿,朝着顾荟蔚一揖:“任它风起云涌,吾独取此一水,足矣!”言罢,缓缓起家,挥着宽袖拜别。
顾荟蔚想了一想,烟云水眉渐渐皱起来:“嗯,如是……”
紫心兰挽起茶盏,萝袖遮了半张脸,稍稍抿了一口。
顾荟蔚捉起青木汤勺,探壶勾水,焉知,汤勺几度沉伏,壶中亦搅波,但匙中却空空无也,稍徐,她的手指颤了两下,悄悄瞥了一眼郗璇,面上泛着涩然的笑,也不勾水了,把匙一搁,理了理耳间发丝,镇了镇神,笑道:“此事,荟尉略有耳闻,却要恭喜,恭喜他了。至此而后,两相看不厌。”言罢,转目看向别处,伏于腰间的雪指则不竭的互扣、互扣。
滚滚大江向东流,无载的眸子逐着流水,背后的挽纱随风摇摆,娇小的身子亦仿若恍来荡去,好似略不经意便会坠于江中,一沉及底。婢女心中愈发不安,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轻声道:“殿下,此番入建康,殿下当何如?”
闻言,郗璇眉梢皱得更紧。
“吱……”
郗璇与她订交莫逆,心知她性洁孤傲,却已作蚕自缚,眉头暗皱之际,便决定给她来一记狠的,便淡声道:“日前,郗璇听闻汝南郡公大喜,日娶双美,一者乃陈郡袁氏,一者乃吴县桥氏。此事,不知蒹葭可有耳闻?”言至此处,挑眉看向顾荟蔚。
顾荟蔚则浅浅一笑,碰了碰郗璇的肩,捉狭道:“雨过山川逢,山中有王郎,子房痴而自知也。”
舟中,二女皆怔。
却于此时,琴声不知起于那边,轻飘飘的荡于风中,绕着浪花打了个转,一丝丝,一缕缕,钻民气魂。琴音悠远、澹泊,无载的神情却极惊,眯着眸子,蓦地一回顾,只见在蓝天白云下,青柳江岸畔,凸现一方尖石。
紫心兰微微一笑,答道:“甚好,此茶入喉即香,好似子房。”
郗璇道:“即若蒹葭刚才所言,旧事既已枉,何必立足于昔日。蒹葭即使为其盘桓至死,其人亦不知,何必来哉!”说着,悄转眸子看了一眼神情舒畅的王羲之,亦不知她想到甚,嘴角出现一抹笑,内里极其庞大,既有温馨满足,亦有些许意荡,模糊可见几分无法。斯须,她抿了抿嘴,叹道:“韶华易逝人易老,山在面前却不见,蒹葭,此道唯孤,智者不取,蠢者必悔。”
郗璇颦眉凝川,心中烦恼。
……
郗璇眉梢一颤,悄悄一笑而无言,冷静提起裙摆,轻步登陆,待转出富强的柳丛,一眼便见王羲之立足于山川以外、沉默静候,心中竟豁然一松,而后甜甜笑起来,正欲向王羲之奔去,转目时,眸子却由然一滞,厥后,渐渐眯起来。
顾荟蔚看了一眼王羲之,见其正醉于山川中,她的嘴角一弯,谛视着郗璇,低声道:“旧事已枉,子房何必立足于昔日,而忘此面前山川。”说着,看向娟秀的青山,翠绿的湖水,眸子垂垂迷离,声音却悠远:“山川相依,山斜于水,水倒于山。两厢隔岸,两厢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