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揭开另一枚锦囊,将将入眼,刘浓剑眉便是一挑……
公然,刚数至单,抹勺便实在忍不住,轻声道:“小娘子,我想说……”
刘浓将案上手札塞于信封,再取信泥封口。事毕,将信置于身前,这才抬目看向刘訚。其间,刘訚一向按膝跪坐,低眉敛目,不以直视。
“嗯!你不怪我给你添乱便好!”
“出去!”
“别说了!”
再来一回?
六年畴昔,江东的流民尽归侨郡,世态靖平、查对较松;再加上此时刘浓的身份,如果要为其注籍应是不难;只是不知为何,杨少柳却迟迟不肯注籍,甘愿每年仲春飘海。对于此,刘浓不肯多问,当然他亦晓得,就算问了,杨少柳亦必定不会真答。
刘訚迎上小郎君的眼睛,他从内里读出信赖和欣喜。两人相视一笑,刘浓提起案上酒壶,满斟一碗,呈至对案,笑道:“饮了此盏!”
灯火燎着绢角,此情,已绝!
“咦!”
“唉!”
待刘訚撤退,刘浓这才得空,将两个锦囊取出来摆在案上。诸事见好,心中轻松竟一时髦起,闭着眼睛随便取了一个,揭开一看,是郗璇!
吴郡的高傲,斑斓的小仙子!
……
女中笔仙,当之无愧矣!
这时,蓝丝履踏上车辕,顾荟蔚正欲进帘,不知想起甚,弯着的身子微顿,偏头低语几句。其贴身近婢便返身折回,行至近前,指着刘浓右手的鸡蛋,说道:“这是我家小娘子的蛋……”
再掉一只!
刘浓笑道:“茂荫兄说甚来?莫不是想多携几坛酒?”
还是郗璇!
“恰是!”
闻言,早已候在屋外的革绯,悄悄的踏进室中,三步以后跪坐于地。先是朝着杨少柳深深拜首,然后再向着刘浓伏首,以额抵动手背,不起,脆声道:“革绯见太小郎君!”
“是!不敢当小郎君敬尔!”刘訚长吸一口气,按膝挪后半步,顿首,徐抬双手捧碗,一饮而尽。这个七尺男人,唇间竟在不断颤抖。
“嗯,这便去!”
“呵……”
“那,你还是别说了!”
“瞻箦阿兄,璇儿在习书法咯,阿爹本日赞我了……”
“哦……”
暗叹一口气,把那叠厚厚的绢纸平铺在案。不看内容,单是那纵横而贯的书法,便镇住了刘浓。其笔法似龙走蛇,状钟繇而非,楷中见行,转逆不滞,任谁若见皆不敢信其出自女子之手。刘浓亦学书,临钟繇摹卫恒,苦炼六年日日不辍,可与其比拟仍尚不敷。郗鉴是书法大师,《灾害贴》名传后代,犹擅草书,看来郗璇是将钟繇的楷书和其父的草书揉和在一起了!
……
非奇策,恐妙难……
“瞻箦阿兄……待我习字有成,抄《毛诗》一百首,给你看……”
来福行至门口便止步,回身面向院中,朝刘訚笑道:“快出来吧,莫让小郎君久待!”
刘訚却不敢直入,在阶下拂了衣摆,揖手朗声道:“小郎君,刘訚来了!”
虽是缚着丝巾,辩不得真貌,可那显着的半张脸,已然美至绝矣!
刘訚道:“李健!”
抹勺叹得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抹勺晓得!但是……”
夜拂悄悄看一眼自家小娘子,见她眉色如常,悄悄吐出一口气,转眼时见小娘子嘴角丝巾微翘,心中一惊,暗道:糟糕,小娘子定是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