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纳则背负双手,目逐云蒸霞蔚,间或得见苍鹰回旋划过,叫声激越如鸣笛,心胸却悄悄涌动。
陆舒窈皱眉道:“不好,族母比我年长甚多,梳盘桓髻合法端庄,而我……”
陆纳凝睇老道渐渐拜别的背影,但见青山白云红日,绿篱白墙黑瓦。老道墨白相间的身形没于此中,直若浑然一体、难分你我,不由得喃道:“父执,神仙中人也!”便欲持着酒壶灌得一口,记起老道所言,嘿嘿一笑,将酒壶挂在腰间,大踏步向观后行去。
陆舒窈正对着镜子甜甜笑着,闻听此言,大眼睛一眯,瞅了瞅本身,忙活了恁久,脸上未曾施得脂粉,身上也只袭着亵衣,小巧的樱唇微微一嘟。
言毕。也不待陆纳回话,雪麻麈扫了扫袍摆,打斜捧在怀中,起家行向观内。
清风老道将手一摆,呵呵笑道:“祖言,且行妙着。”
“啪!”轻微一声响。
而她却犹自不放心,侧首问道:“静言,妥否?”
清风老道绷了半天的眉宇豁然一开,捋着尺长髯毛,笑眯眯的看着陆纳,欣然道:“江东陆氏,二十余子,吾独爱汝这一身萧洒。汝勿需担忧,汝与舒窈为何前来,吾不知亦不想知。祖言心不在棋,行之何益?此局,便以和作罢。”又瞅了瞅陆纳手中的酒壶,再道:“酒之一物,少饮可畅意纵怀,过量则滞神伤身,祖言需得节律。”
矮案的侧面蹲着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小郎君,双手支头,如水明眸转来转去、半晌未停,时尔瞅瞅老道,倏尔瞄瞄俊朗的郎君。
“噗嗤!”
真的么?
小郎君陆静言沿着青墙一阵疾行,穿过狭小的偏厢过道,经过一道小门直步跨入后院。入得后院脚步不断,挥摇着两袖,踩着木屐踏至左方居室前,将门前竹帘一挑,声音钻出来:“阿姐。妆梳好否?”
“啊……”
然,瞻箦乃高傲之鹤……
思及此处,陆纳心中微起阴云,刘浓持着朱焘名刺至山阴肄业,但谢裒早有言在先,学馆不受任何人保举。这一点陆纳与陆舒窈心知,陆纳本成心提示刘浓,却被陆舒窈暗中制止。对此,陆纳曾扣问陆舒窈何故;陆舒窈并未明言,只是软软的笑着说,若要至此岸,便需顺水而行。七哥现在提示他,恐将乱了他的心。
时尔。抹勺递过来两支步摇,问道:“小娘子,这支步摇可否?”
“阿姐,甚妥,大大的妥。”陆静言皱着眉头,翻着白眼,拍了拍额角,暗觉自家阿姐已经病入膏肓,盘算主张,今后定要离美鹤远远的,不然太可骇了。
“呃?!”
陆纳举着酒壶等得半晌也不闻声,心中甚奇,低下头来,漫不经心的扫过棋盘,目光蓦地一滞,手一松,酒壶坠地,绕着苇席打了几个转,滚入草丛中。
倏尔,蕴幺捧着富丽的襦裙款款行来,轻声道:“小娘子,这件可好?”
小郎君瞅着俊郎君,不屑地撇了撇了嘴,嘟嚷道:“七哥下得臭棋,最多不出三十手,这局便又得投。”
陆静言瞅着阿姐捏着的拳头,再也忍不住,格格笑起来,成果被陆舒窈一把抓住,问他:“静言,我不梳髻,可都雅?”
这二人恰是陆纳与陆氏小郎君陆静言,因这清风老道与陆玩有旧,是以陆纳便吃紧的赶了数百里路,前来踏游拜访。而清风老道不愧为清风之名,结芦观于此便尽管餐风饮露,对凡尘俗世一概不问。如此一来,陆纳于途中所思的各种借口毫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