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将眼睛眯成一道刀线,细细一思,感觉这名号颇是熟谙,却始终想不起来,侧首见王羲之闭着眼睛欲寐未寐,便伸手悄悄一扣矮案,佯怒道:“与长辈同坐于席,怎可如此惫懒。”
司马绍将烦复的圣旨朗声念毕,便有内侍捧着盛放着牛头,玉冠等物的木盒,成串默行。着履上殿、拜见不伏是仅次于剑履上殿的殊荣,环围之人虽有微惊却不哗然,昔日晋室初建,司马睿邀王导同座御床,言共治天下,王导拒之。
上元节,吴郡张氏张灯节红。
“公且思之,应以天下为重也。”
蒲伏着的人抬开端来,奉承的笑道:“能入张郡丞之眼,便是小人之福,何谈阿堵之物耶?”
“扑扑扑……”
王导饮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回味其间甜美,转而又问心不在焉的王羲之:“此茶何名?”
“太兴二年,冬覆春至,祭春于上元……诏曰:赐大司徒王导,三牲之牛首,玉冠华带……着履上殿,拜见不伏……”
稍后,有门随奔来,请纪瞻入内。
张澄端坐于案后。
“原是此子……”王导微微一笑,爽声道:“思远目光慧炯也,王导这便上表,奉表此子为司徒掾、车骑参军、护军长吏,寥助思远矣!”
王羲之尚未答复,纪瞻便笑道:“应是华亭刘氏所产。”继尔,又指着案上的茶器道:“此套琉璃,也应来自华亭。”
此番土断却不然,避开荫户与官、私田,由世籍动手,掩人耳目。待将江东士族梳理尽后,再行以黄、白籍,查朝户、量民田。
艳姬腰细如柳絮,目呈淡蓝,乃是鲜卑姬。鲜卑姬擅歌舞,一颦一笑环绕勾魂。渐尔,那艳姬愈舞愈快,巧足点点,尽作粉蝶。顺势把娇身扭转至案侧,气微喘,吐香兰,捉起一杯酒,浅浅抿得一口,杯染朱印,香腮略鼓,娇喃:“郎君,可饮贱妾之酒乎?”
此策当真出自谢裒?
司马绍再劝,世人亦跟着苦劝,然王导却始终不受。司马绍面色颇是无法,王导瞅了瞅司马绍,收了牛首,对那华冠玉带却未看一眼。
管事道:“六年前,有忠仆携孤儿寡母南逃至建康,暂居于城郊野墅。野墅之主乃是一商户,妄图孀妇美****戏,小童大怒,命仆杖之,不料商户归后竟死。”顿了一顿,见家主不言,又道:“另有内幕,当时,野墅商户之弟与时任石头城县丞张芳同谋,欲夺其兄财产,故,顺势弑兄,且栽祸于童……”
纪瞻笑道:“顾氏有子,顾和,字君孝,足堪妙玉麒麟,胸藏丘壑。”
管事道:“回禀家主,因年已长远,本日方才核实,望家主恕罪。”
门随淡声道:“大司徒病重,不成见客,尚请各位包涵。”
纪瞻迎目王导,把着须尾,笑道:“然也,言不随便,言之何如!王公,本日纪瞻前来,但为土断一事。”
王导正眼掠过人群,正了正顶上之冠,拂了拂垂垂大袖,朗声道:“殿下,臣昔日已言,使太阳与万物同晖,臣下何故仰瞻?”
张澄忧色,却不喜人前作色,暗中捏了一把绵弹香软,干咳一声,朝着室外的侍从点了点头。侍从知意,低着头行出去,对艳姬道:“且随我来。”
王导接过信,仓促一瞥,笼在袖中。
纪瞻捋着银须,由衷赞道:“逸少真乃豪杰也,恰若轻云闭月,犹似游龙翩骄。惜吾无子无女,不然,定将择而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