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焘向王敦低头,乃不得不为,若非他乃朱氏后辈,又控军于西部边疆,令王敦稍有顾忌,不然,一纸召书命其至大将军行营述职,便可令朱焘身陷两难之地。去,恐一去不归,不去,则是有违将令!昔日,陶侃便是被王敦召至豫章,几乎被斩了。
“吁……”
多年来,朱焘鏖战氐族李雄、李寿于益州,莫论风云变幻,计谋从未变动,始终便是为打通这条南北斜连之路,避开豫章,不经江夏,绕过襄阳,直指豫州。如此一来,北人可南下,南人可北上,集南北之力,共匡旧土。
俩人都未言语,却心照似镜明。
至中楼,奉告娘亲将去吴县桥氏一躺,载尽之时,必归。近些日子,每逢桥游思醒来,刘氏必然掐着时候看望,当她听闻桥游思要走,心中极是不舍,当下便与刘浓一起至北楼。
酒壶庞杂,酒盏四落。
朱焘未上马,勒马于亭,侧身笑道:“听闻李寿有子,名李势。李势有女,乃国色娇娃。朱焘如果破城而入,擒此娇娃,将其赠送于汝,汝可愿授?”
当藏有效身,以待风起时。
益州虽不在晋室辖地,朱焘亦仅是遥镇,但有其弊必有其利,有此名号在身,朱焘便可据建宁赋税为军用,虽未开府建衙却划一如此,故而,可擅自对刘浓拔擢。然,这般拔擢却无功名在身,晋升也是极缓,除非有朝一日朱焘如同王敦普通势大,不然难有出头之日。
“然也,瞻箦知我!”
朱焘将酒盏重重一顿,伸掌沾酒,以掌作刀,在矮案上斜斜一拉,眼吐精光如火灼,不复方才之醉惺,沉声道:“进宜都,控房陵,绕襄阳,直至新野。届时,朱焘便可与祖豫州会帐于颖川,共战胡狼,倾身复我洛阳!而此,尚不为殊,殊者,乃由南至北自此而通矣!我江东儿郎,凡是有志驱胡者,皆可沿此而伐戈!”
刘浓亦道:“兄长,何故如此情急,何不待雪停以后再行。”
刘浓骑着飞雪送至离亭,看着朱焘的大红长氅翻飞于风雪中,心中欣然悠悠,捧琴于膝,鸣了一曲《破阵子》。
刘浓沉吟半晌,沉声道:“按理,谱谍司考核应在来年之初,怎会此时便至?”
桥氏侍从?莫非有甚急事,是以冒雪寻主,刘浓不敢担搁亦不便多问,命来福领着他速入庄中寻桥然。
朱焘笑道:“非也,其醉非醉,意犹酣也。”说着,挥去莺雪的手,捉壶灌盏。
“玉鞠,且稍候。”
刘浓执起酒壶,斟了两盏,奉给朱焘一盏。
刘浓笑道:“玉鞠休言其他,刘浓虽是力薄,但兄长有难,岂可旁视。桥小娘子身子不适,不宜起行,莫若便留在华亭如何?”
桥然愣愣的道:“未醒,瞻箦……”
朱焘放下酒杯,按膝,坐正身姿,笑道:“好个醉眼斜回小样刀,瞻箦是劝我莫贪酒中之物也!也罢,酒之一物,不过寄怀减缓,缓则缓矣,不成绝也。至今而后,不再喝酒!”拍了拍莺雪的手,莺雪小样刀般的眉眼一弯,朝着刘浓微微一笑,款步隐入内间。
来人一声长喝,将牛勒在三十步外,大声问道:“此乃华亭刘氏乎?”
“百死而不旋踵!妙哉!”朱焘矗立于窗,击棱大赞,随后转过身来,对探首探脑的莺雪笑道:“清算清算,起行回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