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石崇急步走进殿内的时候,燕帝正立于御案后提笔作画,冷肃的面庞看上去可贵暖和,仿佛表情甚好。
祈浣儿觉得寿儿是第一次坐马车,连下车都不会,比手画脚地指导道:“哎呀,你踩着他的背,踩着他的背就下来啦!真笨!”
纪石崇唇边暴露一丝苦笑,淡淡道:“即便陛下封了动静,他还能这么快收到风声,证明他现在羽翼已丰,这不恰是陛下想要的成果吗?”
纪石崇挺直了背脊,跪着不动,语气安静道:“纪子筝领兵在外,却先斩后奏、罔顾圣意。臣教诲无方,难辞其咎,恳请陛下惩罚。”
纪石崇垂下的睫毛微不成察地轻颤了下,燕帝及时收了声,没再多说,但是神采却还是不好。
燕帝抬手打断纪石崇的话,持续说道:“这些年来,他的心机你也看得清楚。朕在朝中为白沐挑了最好的人选,却几次都被他从中作梗。若不然,朕又何尝想将她远嫁别国。”
他微微抬头看向寿儿,朝她伸脱手去。
“混帐!!!”
高湛垂眸应道:“主子遵旨。”
纪石崇谢了恩,在中间的紫金檀木官椅上坐下,面庞如平常普通安静,眉心却微微蹙着,神情间有一丝不易发觉的烦躁。
御案上的东西纷繁滚落在地砖上铺着的厚厚地毯上,收回一道道沉闷的声响,像是直接砸在人的心上。
纪石崇垂了眸,古井无波,一字字隧道:“臣明白。”
燕帝抬眸看向纪石崇,纪石崇正要施礼,燕帝微微一笑,抢先道:“纪卿不必多礼,坐。”
寿儿怔怔地昂首,刚好望进一双清冷幽深的黑眸中。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是想躲,可瞥见那还是弓着身子的车僮,她又踌躇了。
直到怀里的人生硬着身子今后连连退了几步,祈墨这才反应过来,本身的手竟然还一向揽在她的腰上。
她本是偶然之言,寿儿却愣了一下,微微垂了杏眸,放在身侧的手不自发地攥紧了裙摆。
纪石崇道:“兵部尚书乃是梁氏一党,此次集结的雄师当中也有勇猛候的部下,现在主将不在,如果他们趁着此次反叛的话,郡都城中的兵力恐怕不敷以抵当。”
“智囊夜观天象,占卜所言,强攻必败。”
纪石崇自知触到了帝王逆鳞,深深垂了眼眸,不敢再多言语。
高湛垂首恭敬立于一旁,正低声禀告着甚么。
燕帝缓过了心头那阵急怒,神情渐渐规复了常日冷肃,他看向纪石崇,沉声道:“纪卿,你放心,此事朕内心稀有。”
纪石崇双膝跪下,敛眸沉声道:“陛下息怒!”
祈墨转头看去,祈浣儿已经从车帘后钻了出来,踩着车僮的背下了马车,正抬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小少女,催促道:“寿儿,你站着干吗?下来呀!”
纪石崇敛眸不语。
几近同时,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也被掀了起来,祈浣儿明快的嗓声响了起来:“寿儿,到啦到啦!”
御书房。
听了这句话,燕帝肝火稍缓,见纪石崇仍旧跪着,他亲身走下殿去将他扶了起来:“纪卿,快快请起!”
别院大门外,两辆四周丝绸装裹的华贵马车缓缓愣住,半晌后,那扇鎏金的车帘从内里被人翻开,身着一袭黑玄锦袍的男人缓缓走下车来。
寿儿站在马车上,迟疑地看着马车中间深深弓着身子的车僮,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