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地,教堂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多人家搬到了乡间,探亲靠友。我家暂住在教堂的东面的杂物间里,隔壁就是春妮一家。春妮的父母也是虔诚的耶教徒,在蒙亨利神甫浸礼之前,她的父亲是一个劣迹昭彰的赌徒。
“洋鬼子,不看在日本人的面子上,老子早冲出来把你的教堂砸了!”卫兵嘴里叼着烟,歪着头,哼哼唧唧地说。
“忘了祖宗的东西。”魏县长侮蔑地乜了一眼,车队扬尘而去。
正劈面的上帝教堂,反而门庭萧瑟,亨利神甫同父亲暗自嗟叹,亨利神甫当初选址孔庙劈面,就是为了劈面锣劈面鼓的打压孔教,可现在峰回路转,被新文明打得满地虎伥的孔教,在魏县长的主政下回光返照。
每日教堂的圣歌,就是我们童年最好的伴奏。钱老迈今后变得诚恳巴交,管着教堂地盘的收租一事,他的一丝不苟,深得亨利神甫的赞成。
魏县长大义凛然地拿着火把,号令围观的百姓要把教堂烧了,以血还血。但是百姓围观的固然围观着,并没有甚么行动,你言我语,神情木然地像是在看春江剧场台上的京戏,却并不站出来支撑魏县长。但是愤怒的魏县长却如同发疯了普通,又拿脑袋撞教堂的木门,“咚咚”,听的民气里直发颤。父亲说,幸亏侯县长及时赶到,也就是厥后被北洋当局枪毙的阿谁,把魏县长轰出了江阴城。
“魏教员,托您的福,我对于上帝还是充满信心。”父亲这么称呼着,并没有行魏县长当年传授的膜拜大礼。
打我记事起,教堂的教民还剩下三四户,剩下的都悄无声气地逃到大火线。父亲一来没有盘资,二来他坚信日军不敢擅闯宗教圣地,遵循他的原话,“日本人敢获咎中国的孔子,却没有获咎西方的上帝的胆量。”
亨利神甫恍然想起当年他曾和魏县长有过一番孔教和耶教的争辩,当时孔教式微,魏县长每天跑到教堂门前指手画脚,说这是洋人的把戏,不但哄人财物,还**民女。一气之下,亨利神甫纠集了一批信徒,将孔庙里丈来高的孔子坐像拆了,我的父亲也鲜明在列。
魏县长还气不忿地是,恰是城西刘家的老迈、常州书院的学政刘举人的先人――刘半农,挑起了新文明活动的大旗,他一气之下,刘家之人早已人去楼空,魏县长将此地列为“养匪之所”,统统门生均要蒲月四日侍从教员至此声讨刘家的劣习,引觉得戒。
江阴的赌摊处于半开放状况,在城南逼仄的刘伶巷里就有几处赌摊,老板多数以茶社的名义,行打赌之事。只消办理好官面上人物,便能够放胆地开赌摊。春妮的父亲钱老迈的产业,大略是在这里输光的,从祖宅到田畴,祖上是如何一点点积累下的,他是如何大把地输出去。最后悦来茶社的孙老板拿着帐本结算,一五一十地把钱老迈的财帛取走了。一家人在风雪交集合搬离了祖宅,亨利神甫收留了他,春妮也同我一样,出世在教堂里。
父亲每日戴着十字架,在丘墟各处的江阴城里同亨利神甫布道,汪精卫已经在南京建立了伪当局,鼓吹大东亚共荣、日华和睦等理念。江阴的伪县长姓魏,魏县长违背了汪总统的意旨,他本来就有着满清遗老的臭味,头几年溥仪建立伪满洲国时,他投奔而去,三年前返来,据他说,是被封了五品顶戴,能够在尚书房行走。但是他顾念乡梓,向溥仪痛陈了三日忠孝不能分身,才得以告老回籍。分开江阴时,他还是一个环堵萧然的败落户,无甚资财,此次返来,他一面奉迎日军的大队长,一面又去南京疏浚干系,竟然谋得了县长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