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顷年在海州,人家穿地得一弩机,其望山甚长,望山之侧为小矩,如尺之有分寸。原其意,以目注镞端,以望山之度拟之,准其高低,正用算家勾股法也。太甲曰:“往省括于度则释”,疑此乃度也。汉陈王宠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其法以“天覆地载,参连为奇,三微三小,三微为经,三小为纬,要在机牙”。其言隐晦难晓。粗心天覆地载,前背工势耳;参连为奇,谓以度视镞,以镞视的,参连如衡,此恰是勾股度高深之术也。三经、三纬,则设之于堋,以志其高低摆布耳。予尝设三经、三纬,以镞注之,发矢亦十得七八。设度于机,定加密矣。
予于关中得一铜協,其背有刻文二十字曰:“律人衡兰注水協,容一升。始建国元年一月癸卯造。”皆小篆。律人当是官名,《王莽传》中不载。
郓州发地得一铜弩机,甚大,制作极工。其侧有刻文曰:“臂师虞士,牙师张柔。”史传无此色目人,不知何代物也。
古法以牛革为矢服,卧则觉得枕,取此中虚,附地枕之,数里内有人马声,则皆闻之。盖虚能纳声也。
世有透光鉴,鉴背有铭文,凡二十字,字极古,莫能读。以鉴承日光,则背文及二十字,皆透在屋壁上,了了清楚。人有原其理,觉得铸时薄处先冷,唯背文上差厚,后冷而铜缩多,文虽在背,而鉴面隐然有迹,以是于光中现。予观之,理诚如是。然予家有三鉴,又见他家所藏,皆是一样,文画铭字无纤异者,形制甚古,唯此一样光透。其他鉴虽至薄者,皆莫能透,意前人别自有术。
熙宁中,李定献偏架弩,似弓而施干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札,谓之“神臂弓”,最为利器。李定本党项羌酋,自投归朝廷,官至防团而死,诸子皆以勇猛雄于西边。
唐人诗多有言吴钩者,吴钩,刀名也,刃弯。今南蛮用之,谓之葛党刀。
礼书所载黄彝,乃画人目为饰,谓之“黄目”。予游关中,得古铜黄彝,殊不然,其描画甚繁,大抵似缪篆,又如栏盾间所画回波曲水之文,中间有二目,如大弹丸,崛起煌煌然,所谓黄目也。视其文,仿佛有牙角口气之象。或谓黄目乃自是一物。又予昔年在姑熟王敦城下土中得一铜钲,刻其底曰“诸葛士全茖鸣钲。”茖即古落字也,此部落之落。士全,部将名。其钲中间铸一物,有角,羊头,其身亦如篆文,现在时方士所画符,傍有两字,乃籀文“飞廉”字,篆文亦古怪,则钲间所图,盖飞廉也。飞廉,神兽之名。淮南转运使韩持正亦有一钲,所图飞廉及篆字,与此亦同。以此验之,则黄目疑亦是一物,飞廉之类,其形状如字非字,如画非画,恐前人别有深理。大略先王之器,皆不苟为。昔夏后铸鼎以知神奸,殆亦此类。恨未能穷究其理,必有所谓。或谓:“《礼图》樽彝,皆以木为之,未闻用铜者。此亦未可质,现在人得古铜樽者极多,安得言无?如《礼图》”瓮以瓦为之,《左传》却有瑶瓮;律以竹为之,晋时舜祠下乃发得玉律。此亦无常法。如蒲谷璧,《礼图》悉作草稼之象,当代人发古冢得蒲璧,乃刻文蓬蓬如蒲花敷时;谷璧如粟粒耳。则《礼图》亦未可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