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书所载黄彝,乃画人目为饰,谓之“黄目”。予游关中,得古铜黄彝,殊不然,其描画甚繁,大抵似缪篆,又如栏盾间所画回波曲水之文,中间有二目,如大弹丸,崛起煌煌然,所谓黄目也。视其文,仿佛有牙角口气之象。或谓黄目乃自是一物。又予昔年在姑熟王敦城下土中得一铜钲,刻其底曰“诸葛士全茖鸣钲。”茖即古落字也,此部落之落。士全,部将名。其钲中间铸一物,有角,羊头,其身亦如篆文,现在时方士所画符,傍有两字,乃籀文“飞廉”字,篆文亦古怪,则钲间所图,盖飞廉也。飞廉,神兽之名。淮南转运使韩持正亦有一钲,所图飞廉及篆字,与此亦同。以此验之,则黄目疑亦是一物,飞廉之类,其形状如字非字,如画非画,恐前人别有深理。大略先王之器,皆不苟为。昔夏后铸鼎以知神奸,殆亦此类。恨未能穷究其理,必有所谓。或谓:“《礼图》樽彝,皆以木为之,未闻用铜者。此亦未可质,现在人得古铜樽者极多,安得言无?如《礼图》”瓮以瓦为之,《左传》却有瑶瓮;律以竹为之,晋时舜祠下乃发得玉律。此亦无常法。如蒲谷璧,《礼图》悉作草稼之象,当代人发古冢得蒲璧,乃刻文蓬蓬如蒲花敷时;谷璧如粟粒耳。则《礼图》亦未可为据。
予于关中得一铜協,其背有刻文二十字曰:“律人衡兰注水協,容一升。始建国元年一月癸卯造。”皆小篆。律人当是官名,《王莽传》中不载。
熙宁中,尝发地得大钱三十余千文,皆“顺天”、“得壹”。当时在庭皆疑古无“得壹”年号,莫知何代物。予按《唐书》,史思明僭号,铸“顺天”、“得壹”钱。顺天乃其伪年号,“得壹”特以名铸钱耳,非年号也。
台端玉辂,唐高宗时造,至今进御。自唐至今,凡三至太山登封。其他巡幸,莫记其数。至今完壮,乘之安如山岳,以措梘水其上而不摇。庆历中,尝别造玉辂,极天下良工为之,乘之摇不安,竟废不消。元丰中,复造一辂,尤极工巧,未经进御,方陈于大庭,车屋适坏,遂压而碎,只用唐辂。其稳利坚久,历世不能窥其法。世传有神物护之,若行诸辂以后,则隐然有声。
世有透光鉴,鉴背有铭文,凡二十字,字极古,莫能读。以鉴承日光,则背文及二十字,皆透在屋壁上,了了清楚。人有原其理,觉得铸时薄处先冷,唯背文上差厚,后冷而铜缩多,文虽在背,而鉴面隐然有迹,以是于光中现。予观之,理诚如是。然予家有三鉴,又见他家所藏,皆是一样,文画铭字无纤异者,形制甚古,唯此一样光透。其他鉴虽至薄者,皆莫能透,意前人别自有术。
器用
屋上覆橑,前人谓之“绮井”,亦曰“藻井”又谓之“覆海”。今令文中谓之“斗八”,吴人谓之“羜顶”。唯宫室祠观为之。
济州金乡县发一古冢,乃汉大司徒朱鲔墓,石壁皆刻人物、祭器、乐架之类。人之衣冠多品,有现在之幞头者,巾额皆方,悉现在制,但无脚耳。妇人亦有现在之垂肩冠者,如近年所俯角冠,两翼抱面,下垂及肩,略无小异。情面不相远,千余年前冠服,已尝如此。其祭器亦有类今之食器者。
前人铸鉴,鉴大则平,鉴小则凸。凡鉴洼则照人面大,凸则照人面小。小鉴不能全观人面,故令微凸,收人面令小,则鉴虽小而能全纳人面。仍覆量鉴之小大,增损高低,常令人面与鉴大小相若,此工之巧智。先人不能造,比得古鉴,皆刮磨令平,此师旷以是伤知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