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阳池苑之盛,冠于诸镇,乃王熔时海子园也。熔尝馆李正威于此,亭馆尚是旧物,皆甚绚丽。镇人喜大言,矜大其池,谓之“潭园”,盖不知昔尝谓之“海子”矣。中隐士常好与镇人相雌雄,中山城北园中亦有大池,遂谓之海子,以压镇之潭园。予熙宁中奉使平静,时薛师政为定帅,乃与之同议,展海子直抵西城中山王冢,悉为稻田,引新河水注之,清波满盈数里,颇类江乡矣。
予中表兄李善胜,曾与数年辈炼朱砂为丹,经岁余,因沐砂再入鼎,误遗下一块,其徒丸服之,遂发懵冒,一夕而毙。朱砂至凉药,初生婴子可服,因火力所变,遂能杀人。以窜改相对言之,既能变而为大毒,岂不能变而为大善?既能变而杀人,则宜有能生人之理。但未得其术耳。以此知神仙成仙之方,不成谓之无,然亦不成不戒也。
熙宁中,初行淤田法。论者以谓《史记》所载“泾水一斛,其泥数斗,且粪且溉,长我禾黍”。所谓“粪”即“淤”也。予出使至宿州,得一石碑,乃唐人凿六陡门,发汴水以淤下泽,民获其利,刻石以颂刺史之功。则淤田之法,其来盖久矣。
赵韩王治第,麻捣钱一千二百余贯,其他可知。盖屋皆以板为笪,上以方砖甽之,然后布瓦,至今完壮。
嘉祐中,姑苏昆山县海上,有一船桅折,风瓢抵岸。船中有三十余人,衣冠如唐人,系红鞓角带,短皂布衫。见人皆恸哭,说话不成晓。试令书字,字亦不成读。行则相缀如雁行。久之,自出一书示人,乃唐天祐中告授乇罗岛首级陪戎副尉制;又有一书,乃是上高丽表,亦称乇罗岛,皆用汉字。盖东夷之臣属高丽者。船中有诸谷,唯麻子大如莲的,苏人种之,初岁亦如莲的,次年渐小,数年后只如中国麻子。时赞善大夫韩正彦知昆山县事,召其人,犒以酒食,食罢,以手捧而而冁,意若欢感。正彦使报酬其治桅,桅旧植船木上,不成动,工报酬之造转轴,教其起倒之法,其人又喜,复捧首而辗。
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然常微偏东,不全南也。水浮多荡摇。指爪及碗唇上皆可为之,运转尤速,但坚滑易坠,不若缕悬为最善。其法取新纩中独茧缕,以芥子许蜡缀于针腰,无风处悬之,则针常指南。此中有磨而指北者。予家指南、北者皆有之。磁石之指南,犹柏之指西,莫可原其理。
唐李翱为《来南录》云:“自淮沿流,至于高邮,乃溯至于江。”《孟子》所谓:“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则淮、泗固尝入江矣。此乃禹之旧迹也。熙宁中,曾遣使按图求之,故道宛然,但江、淮已深,其流无复能至高邮耳。
予奉使河北,遵太行而北,山崖之间,常常衔螺蚌壳及石子如鸟卵者,横亘石壁如带。此乃昔之海滨,今东距海已近千里。所谓大陆者,皆浊泥所湮耳。尧殛鲧于羽山,旧说在东海中,今乃在平陆。凡大河、漳水、滹沲、涿水、桑乾之类,悉是污流。今关、陕以西,水行地中,不减百余尺,其泥岁东流,皆为大陆之土,此理必定。
予姻家朝散郎王九龄常言:其祖贻永侍中,有女子嫁诸司使夏偕,因病危甚,服医朱严药,遂差。貂蝉喜甚,置酒庆之。女子于坐间求为朱严奏官,貂蝉难之,曰:“今岁恩例已许门医刘公才,当候来岁。”女子乃哭而起,径归不成留。貂蝉追谢之,遂召公才,谕以女子之意,辍是岁恩命以授朱严。制下之日而严死。公才乃嘱王公曰:“朱严未受命而死,法容再奏。”公开之,再为公才请。及制下,公才之尉氏县。令人召之,公才方喝酒,闻得官,大喜,遂暴卒。一四门助教,而死二医。一官不成妄得,况其大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