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罢了矣。”
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故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於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零而道之,无他,戚之也。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皆曰:‘我能为君辟地盘,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国蠹也。君不乡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国蠹也。君不乡道,不志於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孟子曰:“於!答是也何有?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楼。金重於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店主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曹交问曰:“人皆可觉得尧、舜,有诸?”孟子曰:“然。”“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罢了,如何则可?”曰:“奚有於是?亦为之罢了矣。有人於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有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但是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罢了矣。夫人岂以不堪为患哉?弗为耳。
徐行后父老谓之弟,疾行先父老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
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
《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曰:“《凯风》何故不怨?”曰:“《凯风》,亲之太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太小而怨,是不成矶也。愈疏,不孝也;不成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宋牼将之楚,孟子遇於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尧、舜之世。一克服齐,遂有南阳,然且不成。”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釐所不识也。”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处所千里,不千里,不敷以待诸侯。诸侯之处所百里,不百里,不敷以守宗庙之文籍。周公之封於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敷,而俭於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敷也,而俭於百里。今鲁方百里者五,子觉得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於杀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於仁罢了。”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成,器不敷用也。”曰:“夫貉,五穀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奠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成觉得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於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