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娇立在一旁,低头瞧见那门帘内里,有一双藏青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在桌子下头。
秦春娇昂首望去,只见这货行面阔三间, 顶上悬着一座极新的朱漆匾额,龙飞凤舞的刻着“盛源货行”四个大字,门上人进人出, 热烈非常。她晓得这家货行,在京里是极有花样的,买卖做通南北, 从本方物产, 到西洋罕物,无所不有。即便是相府, 一年四节八时, 凡是添置大宗的物件儿, 也是到这儿来大班。货行的老板,在京中也算是有那么几分脸面,在相府大夫人面前也敢拿上两分乔。
那王掌柜笑的畅怀:“易少爷是最讲友情诚信的,那天然……”
但见易峋面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他一言已毕,端起了一旁的茶碗,却没有喝茶,而是递到了秦春娇的手中。
易峋不待他说完,便开口道:“但是我们的条约,只到本年的六月。天水街上的茂祥货行,来找过我三回了。我原想着盛源是老字号了,冲着这块金字招牌,掌柜伴计们办事必定是依着字据来的。王掌柜本日如许讲,必然有你的难处。但是升斗小民也须得糊口度日,本年六月以后,我们这条约就不必再续了。”
易峋听了这话,倒也不气恼,只是又说道:“王掌柜,这两年间我但有皮料都是送到你们这儿来,再没去过别家。你刚才也说,我的货色是没得挑的。我们之前是订过条约的,每尺皮子甚么价,条约都写的明白。这两年间,也不时有别家货行问我要货,但我们既然有条约在前,又是老友情,我都一一回绝了。现在虽说还该按着条约的代价走,但王掌柜既然开口了,我让一分倒也不算甚么。”
他刚才如许说,实在是店主的意义,同易峋打了两年的交道,看可否将代价压下来些。
这老者穿戴一件宝蓝色绸缎棉衣,须发斑白,戴着一副玳瑁眼镜。一见二人出去,老者忙将眼镜摘了下来,面上堆笑,请二人入坐,一面叮咛伴计上茶。
订阅率不敷你会瞥见这句话
内堂上,那些皮料已堆在了一张八仙桌上,一老者正在一旁细细的打量着。
秦春娇在易峋身后, 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秦春娇垂首,咬了咬嘴,嗫嚅道:“我站着奉侍就好。”
他眉间微微一动,又看那字据。
易峋在面摊上坐下,见秦春娇在一旁低着头站着,微微有些奇特:“如何不坐?”
那独轮车是他进城以后另租的,退掉了车,已过了晌午头。他腹中饥饿,猜想着秦春娇也必然没有用饭,目睹路边有个卖面的摊子,便领着她一道走了畴昔。
易峋便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娇不敢坐,就在他身侧站了。
她看了一眼推车上的皮子,内心暗道:他来这儿,是要卖货么?
秦春娇怔了怔,不知他这是甚么意义。易峋看她没有转动,干脆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往门里去。
如此这般,好话说了一筐,易峋方才将银票收了起来,只是那纸条约,到底还是没有换。
这番话,是易峋早已推测的。
即便是过了年,也有好几家太太打发了人来问,新货甚么时候到。毕竟离气候转暖,另有些日子,这皮裘衣裳,也还需得穿段日子,实在也还卖的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