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爷指着凤流,怪叫了一声:
烛光摇摆。
盯住那只承接着痴娘泪的茶盏,凤流沉默半晌,左手覆盖在右手的手背上,那边,已瞧不出被丁夫人指甲划开过的伤口,但,贰心中已模糊发觉到了甚么,微微一叹:“痴娘,你如有冤情,不肯分开,无妨直言——我该如何帮你?”
“就为这事?”他定睛看着她,一想到她是投河他杀的,心中就莫名来气,“你哥自缢,你的骸骨也重新入土,冥婚已断,你了了这桩苦衷,如何还沉沦在尘凡不肯走?”原觉得丁夫人那一掌,已将她摈除,哪知只毁了根雕,她这魂儿却又回到了老宅……
“欸?花小爷你……你走了可别再返来!”
他话里头的意义,她自是听明白了,端在手里的那盏清茶,挨着他受伤的手背,缓缓倾倒下去,那一道被丁夫人的指甲划开的血口儿,在沾到那盏茶水时,竟刹时愈合!
“彻夜你既来了,何不亲口奉告我,这到底是如何回事?”凤流想到表叔留下的那份遗书,以及遗书上提到的那些事,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听过我表叔的事迹,才来这里错将我当作了他,唤‘少爷’来帮你?那晚来我房间,在桌子上留下一行字的人,是不是你?”
“……莫非这宅子是鬼窝?你们都得来住一住?本少是拒之不得,还得迎来送往?”凤流也叹了口气,“另有,这壶里头有茶水,女人的泪,本少是不喝的。”
杯中酒水闲逛,浮在里头的画面也在动,一幕幕场景呈现在面前——约莫是傍晚时分,东街这头,路人熙来攘往,却都穿戴盛暑三伏天里的薄弱衣衫,短衣短袖,有几个路人手里还摇着葵扇,三三两两的走,有说有笑的,也有寻着胡衕乘凉去的。
他竟在这只翡翠杯中看到——小镇东街那座丁家酒楼!
屋子里果然有人。
女子低着头,撞到人后,连歉疚的话也不说一句,就仓猝地与他擦身而过。
凤流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非论是你,我,还是她们……迟早都会回到这个宅子里来的!”
略微止步,他转头看了看女子仓促而去的那抹背影……
“少爷有一颗小巧心。”凝眸痴痴地望着他,痴娘笑得凄婉,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的倾泻在杯盏里,泛开层层波纹,“四郎的话,你可真的信了?”
大话连篇,哪句可托?
“少爷觉得,奴家之前来找你,只为了让你帮我寻觅遗骸下落,了断那桩冥婚?”痴娘摇了点头,烛光透过她的脸,照在墙上,没有落下半点影子,他却清楚看到她眼角依罕见泪光闪动,“有些事,少爷仍不知情!”
痴娘手中空空,并未带着那只翡翠杯,“少爷还想饮那一盅‘执念’?”娇憨一笑,她端起桌子上斟满了的那一盏清茶,“奴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只一个痴娘,他就已然吃不消了!再来几个?估计他这条小命都得玩完!
凤流低头一看,噫,酒水当中像是浮有甚么东西?
痴娘活着时,他跟她只是陌路人;身后,她反倒说本身是他宿世的缘,此生的债?
“你、你……”疯少坐在床\上,怔忡了半晌,脱口惊唤:“痴娘?!”
凤流惊住了,低头再一看,杯中仍有酒!公然是那一盏饮不尽的“执念”!而他手中端着的茶盏,也鲜明变成了一只通体莹透、夜里发着光的翡翠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