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以后,他终是伸出了手,接过那盏痴娘泪,凝目于杯中,而后,猛地一仰颈!
“欸?花小爷你……你走了可别再返来!”
烛光摇摆。
痴娘手中空空,并未带着那只翡翠杯,“少爷还想饮那一盅‘执念’?”娇憨一笑,她端起桌子上斟满了的那一盏清茶,“奴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痴娘……”手握夜光杯,看着酒盏当中饮不尽的“执念”,凤流仿佛想到了甚么,“我喝了这杯酒,是不是又得醉一场……”如果醒来,他竟与痴娘睡在了同一口棺材里……
凤流哑口无言,看看烛光里逐步烧糊的那张面庞,他已看不清她脸上的神采,唯独能清楚看到她痴然的眸光……
活见鬼似的,花小爷踉跄发展几步,猛地颠仆在地上,吓了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吱溜”而逃!
凤流惊住了,低头再一看,杯中仍有酒!公然是那一盏饮不尽的“执念”!而他手中端着的茶盏,也鲜明变成了一只通体莹透、夜里发着光的翡翠夜光杯!
桌子劈面的阿谁坐位,已然空荡荡的,痴娘的灵魂化作了一缕轻烟。
她的泪水,该当由她的四郎来饮,这才对吧?如何反倒让他来尝?
一个“滚”字还含在舌尖儿上,伸手戳指着凤流的这位小爷,自个却傻了眼,呆呆地看着凤流的眼睛,足足愣了六十秒,才猛打一激灵,颤抖着今后连连退了几步。
略微止步,他转头看了看女子仓促而去的那抹背影……
“少爷……”痴娘幽幽低叹,声音缥缥缈缈,连五官面貌都开端烧糊在烛光里,她却还是不肯拜别,只欣然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凤流只是微微一笑,“本想雕个美人,卖个好代价,沽酒自饮,没成想美人落跑,本少只能喝凉水塞牙!”
她的手还是惨白,指尖极凉,捧盏轻触到凤流的手背,一股阴沉寒气直蹿心口!
凤流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就为这事?”他定睛看着她,一想到她是投河他杀的,心中就莫名来气,“你哥自缢,你的骸骨也重新入土,冥婚已断,你了了这桩苦衷,如何还沉沦在尘凡不肯走?”原觉得丁夫人那一掌,已将她摈除,哪知只毁了根雕,她这魂儿却又回到了老宅……
“鬼、鬼啊啊啊——!”
坐在屋中的这个女人,灯下却照不出背影。
屋子里果然有人。
“奴家敬这一杯茶,是谢少爷帮手。错非少爷故意雕出个美人,奴家又如何能回到四郎身边,让他掘坟挖骨,带奴家返来!”
“少爷觉得,奴家之前来找你,只为了让你帮我寻觅遗骸下落,了断那桩冥婚?”痴娘摇了点头,烛光透过她的脸,照在墙上,没有落下半点影子,他却清楚看到她眼角依罕见泪光闪动,“有些事,少爷仍不知情!”
“少爷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欠我的,终须还来!”
“奴家活着,记不得你,身后,才记起前尘旧事。这宅子与你、我,都有某种因果连累,我这一缕孤魂,就只能来这里找你……”
凤流轻叹:“真的是你,痴娘!”他起家下床,披衣走到她面前,坐下,在烛光下,凝眸紧盯着她,“彻夜怎不见你带那只酒盏来?”
他竟在这只翡翠杯中看到——小镇东街那座丁家酒楼!
等凤流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见山路上一缕尘浪滚起,那位小爷急惊风似的撒腿疾走,一起惊叫着逃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