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抿嘴笑起来,帮着斟了茉莉蜜茶。
含钏手脚利落地将鸡分红八人份,放在小碟碗中,又配以粗盐与芝麻香油,仅此两种佐料。
鸡子是选的鲜嫩的骟鸡,不太老也不太小。
列队的哟呵一声,老诚恳实地归去坐劣等。
小娘子肤白面嫩,乌鬓红唇,穿的是窄袖麻衣,可一双颀长的美目却很有勾人灵魂的意味。
含钏亲端上桌一个巨大的黄褐色泥土包裹煮的铁盘。
张三郎减轻了语气,“美人常有,好大厨却不常有。既带你来用饭,便是用饭的。你会批评三公主、五公主妍与丑吗?你会批评你的姊妹边幅身量吗?退一万步说,你会批评国子监哪个夫子髯毛更都雅吗?”
我呸!
就晓得张三郎喜好!
张三郎蹙着眉,很当真地活力,“你若想好好用饭,便再也别说诸如此类的话。”
张三郎把头高昂扬起,气儿喘得都比昔日粗三分,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食肆,一见含钏便“哎哟”一声,“排面!有排面!”又夸了小双儿,“您那丫头也是这个!”
今儿是第一天见客。
是人张三郎有眼识到了金镶玉,现在就该人拽气!
在桌子中间,拿小银锤把大要的黄泥敲碎成几大块儿,暴露了内里包裹的干荷叶,含钏斯文地拿起银夹将干荷叶剥开。
张三郎比了个大拇哥儿。
都是一个圈子的纨绔,垮着个脸经验谁呢!
没一会儿便上了菜,先是口味平淡的前菜,芝麻酱凉拌葵菜、蜜汁鸭脯、干椒卤牛肉、油醋苣菜,跟着便上了克日走得红火的辣子鱼丁、松鼠鳜鱼、盐焗两端鲍和炙烤羊腿。
张三郎嗤笑一声。
越说越镇静,再撞了撞张三郎的胳膊肘,“你看到老板娘的手腕没?骨量均匀,腕间的皮肉如同白玉普通,也不知摸起来...”
这是含钏在后院做好烤灶后,新推的菜式。
一翻开泥壳和荷叶,满屋飘香,一股不管在那边都没法被忽视的肉香,扑鼻而来。
鸡皮金黄出油,汁水抢先恐后地从肉与皮当中涌出。
得嘞。
张三郎蹙了蹙眉头,他很不喜好裴七提及含钏的语气,抿了口蜜茶,不客气地打断了裴七郎的话,“贺掌柜是厨子。”
裴七郎撞撞张三郎,“您自个儿诚恳说,是来吃菜的,还是来看美人儿的?”
如此说话,太不尊敬。
小双儿提起油灯,把不平气那人的脸照了个透亮。
纨绔也分三六九等,就江家那小子儿,日日出了邀月阁便是怜星楼,懂个屁的吃食!
那些个令媛淑女,晓得自个儿美,便矜持傲气,昂着头跟只扑了红嘴唇子的大鹅似的。
小双儿提拎着灯笼,“只是张三爷但是咱这食肆头一名客人!咱掌柜的在宽街摆摊儿卖煎饼时,就承蒙了三爷的顾问,您有所不知,咱掌柜的做的一个十文钱煎饼便是张三爷买下的!大师伙儿有贵有贱,可都是在这皇城根下长大的敞亮人儿,都是北京的爷们儿,您说,就冲三爷这份知遇之恩,咱家掌柜的能不备下好酒好菜,好好接待吗?!”
用饭就是用饭,用饭比天大。
入夜时分,东堂子胡同尾巴六盏油灯,两盏高挂门廊,两盏斜倚青墙,还剩两盏被磨好的小木岔上,照亮等候翻台的人磕瓜子儿的门路。
是一整只鸡!
排“时鲜”的队,不就是烧个热灶,幸亏北京纨绔圈里有谈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