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歇,含钏拖着沉重的步子回耳房,找张姑姑借了剪子,给本身刷刷剪了个短刘海。
阿蝉四下看了看,俯身埋头和含钏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我听外膳房的香云,香云听针织局的银钗、银钗听...”
含钏嘴里这颗枣儿,跟卡在喉咙里似的。
崔公公喉头一动,将菜票据合拢,挑眉问白斗光,“新来的宫女儿?”
含钏眼神移到炕下多出的那支藤编暖壶,想了想,侧身从炕间清算出一个竹罐子,拿油纸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了。
含钏含了颗枣儿在嘴里,点了点头。
杨淑妃身边的三等寺人,老爱往掖庭跑,在掖庭里趁着杨淑妃的名头说话做事很不客气,实在想来也是,四十来岁了连个二等内监都没混上,在内宫说不上话拿不了腔,也只能在掖庭里装腔作势,作出一副大爷的姿势。
提起儿子,白斗光长呼一口气,笑着接了食盒,胖胖的脸上油光光的,“你倒改口改得快!那崔...”
白斗光甚么也不说,含钏却都懂,宫女儿在膳房是没出息的,掌勺的得是大老爷,是男人,要么是御厨世家,要么是外头名动天下的大徒弟,宫女儿年青的时候能摘摘菜,摸不到勺子和锅,如果做着名声了,就能进内宫给娘娘主子们做小厨房的管事,事儿少银子多,到老了能出宫安养,也算是一个前程。
在挂炉局当差的阿蝉返来,一眼瞥见含钏的刘海,嘟囔两句:“这刘海丑死了!别剪刘海了!像个瓜娃子!”
白斗光看含钏清清澈澈的眼神,话在嘴里闷了闷,“我这辈分收你个小丫头当门徒,是我亏损!长乐宫吃惯了我的菜,爷爷我在淑妃那儿也有几分面子,她部下的人犯不着为了小事儿获咎我。”
挨个儿核完,念完,崔公公眼神一扫,恰好瞧见了端着青白釉瓷盘子的那双手白得像豆腐一样,再移到裹着巾帕的头上,头发乌青疏松,巾子下的皮肤和微微垂下的眼睫,就这么在一瞥之间都能瞧出这宫女儿的不凡。
含钏重重点了点头,“我跟着您好好学做菜!”
含钏满头掉黑线,“长话短说,到底说了啥!”
第二日午歇,含钏一手拎着暖壶,一手拎着罐子,往浣衣局去。
“酸汤鱼片一品!”
含钏从醒过来到现在十来天,该何去何从,她压根就没想过,想了也想不出来。
含钏觉着掖庭和内宫那堵高墙立得挺好的,只要她不出来,她就能一辈子离徐慨远远的,只要离徐慨远远的,前面的统统,甚么张氏、甚么姑苏城、甚么安哥儿...她都遇不见了。
含钏双手过甚,恭谨奉上。
可,说实在的。
阿蝉侧着头想了半晌,“仿佛是叫小秋儿?和我们一批入宫的,瞥见了就点点头的阿谁脸圆圆的小丫头。”
她只晓得,她要离徐慨远一点,离顺嫔远一点,不要再重蹈复辙了,她再也不想死在本身儿子手里,更不想,接受徐慨那所谓的另眼相看。
拿故乡话批评了一番覆水难收的刘海后,阿婵意犹未尽地转了话头,一边给含钏递了个枣儿,一边小声倒豆子,“传闻今儿个长乐宫那崔公公问你话了?”
含钏想给本身敲一记闷勺!
白斗光点点头,想说甚么,却没说出口。
崔公公乐呵呵地笑,等白斗光磕完头才把他搀起来,神采不无得色,“白爷您为娘娘操心,娘娘内心头都清楚着呢!您服侍得经心,我自会照实向娘娘禀告。”一阵酬酢,崔公公笑着拿票据对菜,对菜看起来简朴,实际也藏得深着呢,核菜的宫人得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再洁净利落地放篮子里装好,一点不能拖泥带水,菜汤菜叶又不能溅出来。今儿个卖力核菜拿菜的小允子早上喝了冷稀饭,正蹲厕所,含钏不肯意白斗光在崔公公面前双手端菜,迈前一步抢着去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