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御发,我已亲付蓝女人之手。本觉得诸事顺利,却未推测……”小千子眉头紧蹙,头俄然一阵剧痛,像是有千万根钢针猛地刺入,面前刹时一片雾气氤氲 。他面色煞白,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带着哭腔说道,“那燕逆竟如此狠绝,在半路悍然派刺客设伏……我听到箭声蓦地惊醒时,统统都已来不及了……蓝女人已惨遭刺杀,香消玉殒,徐大人也重伤昏倒不醒……陛下,是小臣护驾不力,罪该万死!”
半夜时分,北风骤起,凛冽之气囊括紫禁城。风声吼怒间,吹得屋檐脚下铜铃叮当作响。那铃声幽咽,好似哀号,与屋内二人的低泣声相互交叉,声声哀恸。朱允炆与小千子以指腹相触,似有无穷悲苦忧愁,借由这纤细的触碰,暗自通报。
待徐增寿依约前来,那藏匿于暗处的黑影,周身仿若裹挟着森冷寒意,其声降落,仿若从九幽传来,于竹林间幽幽响起:“蓝氏女已遭人劫掳,目下踪迹全无!”
徐增寿将手中字条悄悄藏起,眸中那一抹错愕之色亦随之隐没无痕,旋即平静自如道:“无妨!不过是探子看望途径的讯息罢了。”
“乌石散并非毒药。”黑影一边开口,一边以刀柄有节拍地叩击竹节,传出埋没的隐蔽节律。“此乃王妃遣人自苗疆携回的‘忘忧蛊’,只需让人服下,便能迷乱其心智,改写人七日影象。”话音刚落,黑影猛地挥刀劈开身边老竹,只见竹芯当中缓缓爬出几条红色蠕虫。“待诸事办好,你以这蠕虫为药引,便可助他规复如常。”
他想起离京前夕,建文帝在武英殿轻抚那半枚玉珏,慎重嘱托:“徐卿此行,任务严峻,务必包管香玺毫发无伤!”现在怀中圣旨的朱砂玺印俄然发烫,烫得他肋骨生疼。
互换人质的雪夜,燕山的狼嚎凄厉而悠长,仿若一把锋利的利刃,生生扯开了如墨的天幕。
“大人,有信鸽!”沉寂的夜里,一名标兵孔殷的声音裹挟着北风猛地撞入车厢。徐增寿展开密信的手背青筋暴起,羊皮纸映着雪光鲜出八个刺目红字:“半夜竹林,要事急告。”惊得徐增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信鸽翅羽振翅与冰碴相撞收回清脆声响,惊醒了假寐的小千子。这位御前侍卫翻开车帘,瞥见徐增寿呵出的白雾,在晨光里凝成苍龙的形状。金错刀俄然在暗格中长吟,“徐大人,何事如此震惊?”小千子低声扣问。
徐增寿吃痛,下认识捂住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洇红了他的衣袖。望着那殷红的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俄然读懂黑影那夜意味深长的浅笑。
北风怒号,徐增寿的马车在覆雪的官道上艰巨前行,车轮沉重地碾过,收回沉闷的声响,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雪辙。车厢内,替人女子的“尸身”正在锦衾下排泄离魂散的苦杏味。“此女饮过离魂散。七今后毒发,尸身半月不腐。”一片雪花悄悄飘落耳畔时,徐增寿再次忆起黑影的声音 。
竹海幽深处,蓦地传来一阵麋集的窸窣响动,仿若暗夜中藏匿的巨兽悄悄逼近。黑影的衣角掠过徐增寿耳际,带出一丝凛冽的风,“以是,运回应天的只能是一具尸身。不过,大人恐怕得受些皮肉之苦了。”不等徐增寿做出回应,他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含笑,身形蓦地一转,好似一阵疾风,刹时消逝在茫茫竹海当中。